发现自己可能摔死了人,段美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现在是没有血色的一张面容。
直到有个声音把她拉回到现实当中。
“姑奶奶,饶了奴家吧!”
刚才还在帮老板下药放倒自己的小丫鬟怜怜跪倒在地,磕头像捣蒜一般。
她看见段美美一抬手就杀了二当家,是真的吓坏了。
刚才开那种刻薄话说了一箩筐,看着段美美可怕的脸色,今天只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帮我把胸甲穿上。”段美美冷冰冰地,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
掌握了局势之后,就不用急着表态了,你骂她,她倒是舒坦了,不让她知道下一步是什么,她永远都在提心吊胆。
怜怜赶紧膝行过来,给段美美穿着胸甲。
胸甲穿好,段美美摘下鳞甲手套,给了怜怜一个耳光。
“这是要你记住。”
“奴家谨遵姑娘教导!”怜怜全身哆嗦着。
“是奴才,就应该努力不做奴才,而不是想着去当主子!”
“奴家记下了!”怜怜这下眼泪涟涟。
“你刚才说什么?这店有你的份儿?”段美美问。
“是二当家许我的,他跟我私下说……说以后要让我做妾,让我给他生儿子……”怜怜说。
“又一个憋着生皇子的呀!”段美美失声叫道。
她想起巧姐来了。
家里的皇子应该已经生下来了。
段美美看看怜怜。
“我不杀你,你起来,但是这家店,你永远都别想再有份了。”
段美美看看孟天牛。
“老孟,借你的人用一下。”段美美说。
“没问题,姑娘您吩咐。”孟天牛不敢不从。
“通知这店里所有的人,带上值钱的东西走,一炷香功夫之后,我就要毁了这家店!”段美美说。
老孟赶紧安排人通知,这下店里一片慌乱。
段美美也不管这些混乱,自己走下楼去。
唐取德抱着唐纳瑟,身上都是血,欲哭无泪。
“他死了吗?”段美美问唐取德。
“让你失望了,还没有。”唐取德说。
“伤在哪里了?”段美美假装冷峻,其实内心忐忑死了。
“脊梁骨和后脑,运气好的话,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活该。”段美美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们混这一行,确实也没有准备善终。”唐取德说。
“那就好。”段美美说。
“但是你图什么呢?孟天牛给了你多少钱?我这次被你们算计了!”唐取德看着孟天牛。
孟天牛想张嘴说:“不是我,但是转念一想,这就是自己想做没做到的事情啊,干嘛急着撇清。”
“我今天第一次见老孟,他能请得动我?”段美美说。
唐取德轻轻点头,确实如此。
“老唐,世界上不是什么事都是钱的事儿。”段美美说。
“那你就是为了享乐是吧,把人的脑袋摔碎,你会特别开心,是这样吗?”唐大问。
“让你们这种坏人不再作恶,我才能特别开心。”段美美说。
“留着你的鬼话骗自己去吧,渝州的秩序都是我来控制的,没有我,市面上到处都是小偷和骗子,你觉得官府能管了这样的港口吗?”
“商人们会形成秩序的。”
“那群卖脆梨和炊饼的?”
“比卖皮肉的人高尚多了。”段美美说。
“傻妞,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在毁掉这座城!”唐大声嘶力竭地喊着。
段美美站在门外的上马石上,周围围着的都是渝州的百姓,几个衙役藏在远处,不敢过来,算是保持了中立。
“各位乡亲,本姑娘今天在这里,砸了唐家兄弟的店,而且我要求他,一个月之内把所有店铺关掉,滚出渝州城!”
有人低声喝彩,有人目瞪口呆。
这时店里的人已经清空,剩下的都是一些笨重的家具。
“我待要烧了这家店,又担心祸及周围的邻居,也罢!”
段美美从上马石上跳下来,双手一发力,就把这块三百斤开外的大石头举了起来。
周围一片耸动。
“唐取德,再让我在渝州看见你,有如此楼!”
段美美把石头奋力向奇嬛院的招牌投去,砸碎了招牌不说,还把房子上砸了一个大窟窿,房子晃了晃,撑住了。
“这样的建筑还死撑?”段美美抬脚给了大门立柱一脚。
这一脚咚地一声。
所有的人都听见了木材不堪重击碎裂的声音。
长方形是不稳定的,给它外力,就会变成平行四边形。
在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传入中国之前,段美美就给渝州人民演示了这条原则。
奇嬛院被她一块石头,又补了一脚,就这么摧毁了。
漫天的粉尘在空中飞舞。
姑娘、丫鬟、伴当们看着倒掉的店,大声哭叫着。
“你们自由了!”段美美说。
没有人动。
“他们失业了,”唐取德说,“女侠,你把一切都毁了。”
“我的吩咐听明白了么?”段美美说。
“明白了,我会去做的,但是这件事没有完,你今天不杀我,你一定会后悔。这个仇,我会报的。你也别觉得自己是好人,你男人是兵,这年头,兵就是贼,杀人放火的事,他比我做得多!”
手下人赶来马车,怜怜帮唐取德把弟弟放在马车上,唐取德上了车,赶车就要走,段美美又发话了:“怜怜,你留下。”
怜怜惊恐不安,赶紧又跪下求情。
“你跟我回东京,彻底放下你的老板娘梦吧。”段美美说。
“是。”怜怜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孟天牛看得明白。
段美美嘴上一句比一句狠,心肠是一段比一段软。
摔了唐纳瑟,就饶了唐取德。
砸了一家店,就留下了唐家的财产。
威胁说不让怜怜做老板娘,反而要把她贴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