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干重活,该拆的拆,该添的添,该补的补,该糊的糊。汪元贞和弟媳及其他几个女人负责做饭。
暂得空闲时,汪元贞坐在院墙边看着房子上忙碌的人们,看着那自己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住了三十二年的老房子,她心中感慨万千。
当年立志当斋姑娘时,有一次她为村里一出嫁的姑娘家帮办酒席回家时,她也站在院门下看着自家这老屋心生感慨。
她感慨那些要嫁人的女人象无根的浮萍,不知道长大后会漂到哪里,会漂到哪个男人家的池塘里去,而她当了斋姑娘,就永远在老家这个池塘里,住在这里,在父母身边,在兄弟和侄儿们身边慢慢变老,最后在出生的这个地方死去。
如今看着这老房子,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正在这里进进出出,上楼下楼,看到自己在自己那间卧房里伴着佛像一遍又一遍地背诵跟别人学来的经文。她甚至仿佛嗅到了从佛龛上飘出的檀香味。
可转眼间,她已经离开这原以为会在些终老的老屋二十多年,当年的那个斋姑娘,早已是别人床上的女人,早已是六个孩子的母。
如今想来,当斋姑娘那十多年好象是一场飘渺的梦,显得不真实,有时在自己家里,看着丈夫和孩子,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当过斋姑娘。
“姑,姑你上来一下。”汪元贞正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时,侄子汪虎在二楼上从窗户伸出头来向他招手叫她。
“什么事?”她冲侄子问。
汪虎:“你上来,有样东西,你上来看看。”
汪元贞上到二楼,见灰头土脸的汪虎手上拿着个牛皮纸信封对她说:“姑,刚才我们在移那个装谷子大柜时,在柜子和墙的夹缝里发现这这封信,是寄给王惠贞大孃的,1951年从广东寄来的,还没拆开过呢,王惠贞大孃的信怎么会在我家呢?你看看。”
汪虎说着把信递给汪元贞。
“什么?从广东寄来的王惠贞的信?”汪元贞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见侄子真递来一封信,她才想信这是真的。
惊讶地接过信仔细一看,虽然牛皮纸看上去已经非常旧了,可上面的字迹还清楚,虽然她不认识字,可是她完全能确定,这就是当年丁山经她转交给王惠贞的那封信,那封她当时犹豫了数次要不要拆开的信,那封之后多次出现在她梦中的信,那封让她愧疚了二十多年的信。
“这——这信是当年一个邮递员让我转交给王惠贞的信。”汪元贞看着汪虎说。
“当年你那两个调皮的哥哥玩火把床点燃,差点把这房子全烧了,我忙乱中脱下衣服打火,这信本来装在我衣服口袋里的中,打完火后找不到了,我想一定是在用衣服打火时把信掉到火里烧了,怎么——怎么会在这装谷子的大柜子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