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不是个好习惯。无论是从健康还是从口臭。
但会让一个人从烦躁不安的状态，通过吞吐的发泄，以最快的速度安静下来，体面地掩饰掉内心真实的情绪。
司马谦一边抽烟，一边听到姑姑和母亲谈话语音里的“股权激励”、“维稳”、“芯片”、“华为”、“董事”这些词，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些词听起来那么遥远，像新闻或者电影里才会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偏偏这两个人他不仅认识，还紧密地血脉相连。
这种不真实，就像这眼前朦朦胧胧的烟雾。
他突然意识到，假如他父亲真地去了。那么理论上，他要成为讨论前面听起来就像另外一个世界剧情的人。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竟然享受了这么多年父亲带来的庇佑，那么遇到责任了，就必须毫不犹豫地担起来。
那他该如何去做，才能胜任这一重任？
他脑子里冒出来一个从未有过的大胆念头：他想读个大学，最好是跟集团业务相关的专业，最好是华中科技大学，他父亲的母校。
这个念头冒出来，他便咧开嘴，失笑了。一个初中都没整明白的学渣，现在想考大学……
异想天开了吧。
巧合的是，他的妈妈和姑姑也不约而同地思考同一个问题。前面商量的都是短期应对方案。长期怎么办？还有那种情况出现，司马谦作为董事长法定继承人，又该如何顺利上任？
更巧合的是，她们俩竟然跟司马想到一块去了。关键的是，还跟司马一样哑然失笑，觉得让他读书简直不如杀了他，天方夜谭。
司马谦从来没有如今天这边认真地思考自己的将来。
他聚精会神地想着。
不自觉地随手摘了朵金黄色的菊花，他没有老太太那般耐心，一瓣一瓣地撕掉，而是放在手里大力地揉捏。黄色的汁水溢出来，染上了他的手心。
摊开手心，将手中的烂渣随意地扔进花盆中。
浓郁的菊花香气扑鼻而来。
“你，你没事吧？”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外面太冷了。太太让我给你送件羽绒服。”
春春迟疑半天才推开阳台门，司马谦一直看在眼里。这也是他没有继续抽烟的原因。
这个傻姑娘，鼻子冻得通红，手里还抱着一件黑乎乎的羽绒服，在那里轻轻地跺脚。
这羽绒服该不会是三爷爷的吧？那也太不讲究了。虽然他不迷信，但死者为大的这种基本意识还是有的。
“没事。我不冷。唉，就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让我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司马谦随口胡扯道抖音上的段子，一如既往的痞气。
春春睁着大眼睛有些疑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该不会是受到巨大打击，脑子变傻了吧？无论是电话里，还是郝乐说的，他都是和润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啊。
他这样的人哪里跟并不富裕扯上关系。
“呃，开玩笑的。段子。”春春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萌化了司马谦。他都想伸手捏捏她白里透红的小脸。
“不过也是实话啦。富翁其实一般都是负翁。说起来资产多少个亿的，其实欠银行的钱说不定更多。不管开工不开工，利息一个月几百万少不了的。”
司马谦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扯，又不忍直视春春眼里的担心，
“算了，算了。不说了。你快进去吧。别冻着了。”
说完，伸出手去。
看起来像是要接过来羽绒服，实际上紧紧握住了春春的手。又快速地松开，“挺凉的。进去吧。”
春春被这突然的肢体接触吓了一跳。脸颊飞上两朵红云。两手交叠，不安地搓动着。手背上的触感，像被烙铁灼伤。
她这样搓动的感觉，就像被强吻的女孩在拼命地擦掉口水。
她才大二，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只在高中时偷偷暗恋过年级的学神。
怎么除了惊慌之外，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小开心。
“哦。”春春有些胆怯和害羞地躲闪着司马谦的眼神。她又没办法就这件似乎“微不足道”的小事质问对方。也许人家只是无意的，也许只是关心她冷不冷呢。
“我听爷爷说，做生意都这样。就像大浪淘沙。总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咬咬牙就会挺过去。挺不过去的就淘汰了，挺过去的，就……”
“说的蛮有道理的。你爷爷他，他做生意的？”
司马谦点点头，注视着春春。
心里莫名地感到温柔。
司马谦看得出来春春哪怕有些别扭，很介意刚刚的“触动”，却依然在竭尽全力地想安慰他。这让他非常感动。
这样挺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