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十月,不同于钱塘的微寒,汴州的夜晚很冷,外面瓮里的水皮子上已经结了冰碴。
梅园里屋,一群人正围坐在火炉子旁沉默。
半晌后,梅阑叹了声气,“唉,晚娘她们南下已经月余,按常理说,应该已经到了钱塘,也不知如今安顿的如何,什么时候才能传回个信儿来。”
他这两天隐隐有些悔意,当初就不该让晚娘一个妇人带着一群半大小子南下,如今世道艰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生是好,都怪自己贪心,舍不了这园子。
其实也不能怪他,颠沛流离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有了个安身之地,任谁也不可能就那么轻易的舍弃了。
“放心吧班主,”旁边的洪老劝慰,“有晚娘带着孩子们,出不了事儿的,别看她这人平日里性子直,可大事上却从不含糊。再说还有庆之和小九跟着,庆之性子沉稳,再经过上次之事,他也成熟了不少,小九更不必说,要不是看着他打小长大,我都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个妖怪了。”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脸上都露出了些许笑容,梅阑也稍微安下了心,“您说的倒也是,有庆之和长青跟着,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想到梅长青,梅阑也自豪的紧,捡回这孩子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梅长青从小聪慧的有些过头,紧靠自己揣摩就能识文写字,十三岁时哼出《杜十娘》,可把一园子人吓坏了,若是放在那太平盛世,单这出戏就能让他扬名天下了。
见气氛不再沉闷,众人也都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便说起了眼下时局。
“这些天城里南下的人少了,听戏的也多了起来,可关中那边依旧有不少人逃了过来,听说那姓赵的将军把十万大军都调进了长安,也不知道是战是跑。”
“大抵是战吧,往年蛮子南下,都只是打打秋风,抢了粮食牲畜便回去了,这次怕也一样。”
“那可说不定,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世道更乱了,我不信那蛮子没有逐鹿中原的野心。”
......
众人七嘴八舌的聊着。
洪老看向一旁沉默的梅阑,“班主你觉的呢?老头子这些天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感觉要出什么大事儿似的。”
听他这么一问,大家也都安静下来聆听。
梅阑沉吟了会儿,踌躇道,“不好说,往年里蛮人只是掠边,今年却已经逼近了关中,若那赵将军抵抗还好,若他不战而逃,长安一旦被蛮人拿下,情势恐怕就危机了。”
“唉!”
听着洪老的叹息,众人再次沉默不语。
此时千里外的长安城大殿内,赵胤也在与几名心腹讨论。
见众人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赵胤沉声道:“诸位,眼下情势已经刻不容缓,前方探子来报,蛮人五万精骑已经逼近,再有两三日就将抵达长安,大魏那边依旧没有动静,只有被困在绥德的李农夫带着五万散兵在负隅抵抗。绥德城贫瘠,蛮人只是围困,并没有强攻的意图。但汉中不同,汉中乃富硕之地,此次草原遭灾严重,那成吉怕是要铁了心要劫掠汉中了。要进汉中,就必下关中,而长安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是守是退,本将军一时也拿不定个章程,所以,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左侧一位偏将起身,“将军,依卑职之见,我等当守,大丈夫马革裹尸,岂惧他一群野蛮之人?”
“正是。”
“合该如此。”
......
一旁的几名偏将连声附和。
赵胤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下,犹豫了下,看向右侧下首的中年人,“则平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