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虽已是不惑之年,但唱了一辈子的花旦青衣,免不了沾染些女儿家习性,敷铅抹粉的,养的肤如凝脂,又点了戏妆,哪还像个男儿郎,分明就是个女娇娥。
台下的蛮子傻了眼,吃惯了草原的‘粗茶淡饭’,何曾见过这等‘精雕细琢’,一对发亮招子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的‘虞姬’,有甚者竟然起了色心,可见陈老板的功底。
托尔索痴痴的呢喃道,“好美的女子。”
王酸儒瞬间浑身恶寒,觉着身后凉飕飕的,身子一颤打了个冷噤,片刻才挤出一张笑脸,凑上去悄声道,“将军,他是男儿身。”
“男儿身?”
托尔索惊叫一声,好在有戏音遮盖,倒不至于将戏台打断。
倒是周边几个蛮子被他吓了一跳,目光疑惑的看向他,托尔索见状,便叽里呱啦的跟他们说了几句蛮语,大抵就是说台上这是个美艳的男人,几个蛮子难以置信的端量着陈老板,除了衣袖宽大遮掩了身材外,分明就是个美艳的女子。
待陈老板登台,梅阑习以为常的向后伸手,“枪”,又蓦然想起,弟子们都走了,谁人于自己捉枪,正当他暗自苦笑之时,忽的手上一沉,一杆熟悉的长枪落在手里,梅阑倏然一滞,手中长枪差点落地,猛然回头,就见一张熟悉的武旦花脸。
“你...”梅阑指着曹永柱,气的浑身颤抖,一时发不出声来,半晌又垂头丧气,难过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曹永柱咧嘴一笑,笑的有些酸涩,配起他脸上的戏妆看起来丑陋,落在梅阑眼里,却是这世间最美的容颜。
“对不起了师父,弟子打小就愚笨,讨不了爹娘的欢心,家里人养活不起,便将我送进咱园子,自打入了您门下,我才吃上一口饱饭,十几年了,习惯了有您护着,这骤然离了您,短不了又得挨饿,弟子不怕死,怕饿!您养了我这么多年,大抵也已经习惯了,不如您就再受受累?让我也随您去了,兴许下面的老爷可怜我,下辈子还让我投胎在您的门下,那我可就赚了。”
梅阑悲声道,“可孩子,你还年轻啊!人生路长,你还没走过一半,就这么随为师去了,你会留下遗憾的。”
曹永柱呲着牙挠头讪笑,“没什么好遗憾的,就算有,下辈子您带弟子补完就好了。”
梅阑心疼的厉害,眼底泛起一丝清泪,心道:罢了,如今木已成舟,说什么也已经迟了,今生自己欠下他的,唯有来生再好生补偿这傻孩子了,但愿来生你还是我的弟子。
抹了把眼泪,梅阑拍着他高大精壮的身子,感慨道,“你我师徒唱了一辈子的《霸王别姬》,不曾想今日却也落了个被围“垓下”,进退不能,时也?命也?且也学学那楚霸王,成全汴州这“江东”,杀敌自刎“乌江”。”
说话间,台上传来陈老板纤细柔美的女腔,“——妾身,西楚霸王账下虞姬。生长深闺,幼娴书剑;自从随定大王,东征西战,艰难辛苦,不知何日方得太平也。”
“也”字落下,余音即止,就听曹永柱大喝一声,“大王回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