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外挂着几个灯笼，百骑手中也拿了几个，照的周围还算是明亮。</p>
听到脚步声时，所有人都看向了小门。</p>
脚步声近前消失，有人在里面说道：“陛下只是头晕目眩，并无大碍。请诸位相公各自回去。”</p>
头晕目眩啊！</p>
长孙无忌松了一口气。</p>
……</p>
宫中，李治躺在床榻上，两个被拽进宫的老郎中一脸淡定的诊脉。</p>
“风疾！”</p>
一个老郎中起身，“你来看看。”</p>
另一个老郎中坐下，眯眼诊脉。</p>
“陛下可说说。”</p>
所谓望闻问切，缺一不可。</p>
李治看着有些虚弱，“朕觉着头晕目眩，眼前昏暗。”</p>
晚些郎中松开手，回去和另一个同行嘀咕了一阵，回身道：“陛下之病乃是风疾，此病多见于年岁大的，而且多是富贵人家。”</p>
武媚站在边上，皱眉问道：“陛下尚不到三十，为何得了此病？”</p>
郎中摇头，“老夫不知。不过陛下得了此病，当注意调养才是。”</p>
“可有法子医治？”</p>
两个老郎中相对一视，齐齐摇头。</p>
李治觉得好了些，“媚娘，扶朕起来。”</p>
武媚把他扶起来，李治问道：“此病最严重的如何？”</p>
他神色平静，并无半点惶然之色。</p>
老郎中说道：“若是置之不理，以后会不时眩晕，头重，乃至于目不能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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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眯眼，感受着烛光，“朕该如何？”</p>
老郎中说道：“老夫有些药方，还请陛下给宫中的医官们看看……老夫医术浅薄，就怕误事，今夜鬼使神差般的诊出了风疾……”</p>
另一个老郎中也惶然道：“今夜老夫有如神助，后续怕是难以维系。”</p>
武媚恼火，“这是陛下，你等怕什么？那些医官难道还敢因此而报复你等不成？若是如此，全家诛杀了！”</p>
门外值夜的医官一脸沮丧。</p>
先前他们没诊看出风疾，激怒了武后，旋即武后竟然连太医署都不信任了，叫人出宫去请了城中久负盛名的两个老郎中来看病。</p>
两个老郎中惶然，却不肯再说。</p>
大唐的精英医者大多聚集在长安，也就是聚集在宫中，为皇室服务，连带宫中人和重臣们也跟着享福。</p>
而这两个老郎中只是在外面行医的野狐禅，今日出了风头，太医署的那些精英医者们会不会嫉恨？</p>
铁定会！</p>
同行是冤家。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p>
两个老郎中饱经社会毒打，这等事儿门清。所以他们诊看了，也答应留下药方，但却请求把药方给医官们验看。</p>
这就是投诚之意。</p>
——功劳我们不敢领，今夜就是一场误会，回头咱们发誓闭口不谈。</p>
这便是社会，哪怕皇帝也奈何不得。</p>
你能护着他们二人一时，难道还能护着一世？他们还有子孙呢！</p>
李治微笑道：“辛苦了，王忠良。”</p>
“陛下。”</p>
王忠良今夜算是经历了一次刺激，此刻依旧面色煞白。</p>
“二位医者各赏赐万钱。”</p>
“是。”</p>
两个老郎中谢恩，出门时见到值夜的医官，却视而不见。</p>
带路的内侍见了奇怪，等走出这一段路后就问道：“二位先前在陛下那里百般推脱功劳，就是怕得罪太医署的医官们，可刚才见到了医官，为何不打个招呼，给个笑脸？”</p>
两个老郎中相对一笑，一个冲着一个指指，最后年纪小一些的说道：“今夜老夫二人算是出了风头，此刻出门……就算是弯腰……不管是弯腰还是讨好的笑一笑，对于心胸宽广之人而言都无所谓。”</p>
内侍觉得这番话有些迷糊。</p>
“无所谓？”</p>
“那若是无所谓，为何不……咦！”</p>
他突然一拍脑门，“是了，若是心胸宽广的，就算是不打招呼也不会在意。若是心胸狭隘的，你们说什么都会嫉恨。如此一言不发，一眼不看最好。”</p>
两个老郎中颔首微笑。</p>
内侍回身拱手，“多谢二位赐教。”</p>
这等处世之道能触类旁通，堪称是座右铭般的珍贵。</p>
内侍低声道：“今日之事你二人回去只管闭口不说，回头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年老体弱，老眼昏花……”</p>
两个老郎中相对点头。</p>
——下次宫中再来寻你们，别再来了！</p>
世间从未有平白得来的好处，有了，你得回报。</p>
人一旦习惯了索取，不知回报，迟早会觉得世间都是自己的，全世界都欠我的。我能索取，你们却不能拒绝。若是拒绝，你们就对不起我……</p>
宫门外，贾平安带着百骑依旧在值守。</p>
两个老郎中出来，贾平安无视。</p>
内侍出来，他上前低声问道：“可有不妥？”</p>
内侍见是他，就说道：“陛下无碍。”</p>
这是个信号。</p>
但贾平安还不能走。</p>
他站在皇城外，宰相们走了，新城也走了。</p>
夜里还是有些冷，他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蹲着。</p>
李治的这个病情……记得是什么风疾吧。</p>
什么头晕目眩，目不能视，后来时时发作，不能理事，于是阿姐就被李治推到了前台来……</p>
贾平安坐在那里发呆。</p>
不知过了多久。</p>
“武阳侯！”</p>
“何事？”</p>
贾平安起身过去。</p>
邵鹏出来，见他在，就说道：“皇后说了，百骑散了吧。”</p>
警报解除。</p>
贾平安回到道德坊，姜融还在守着，打着哈欠问道：“武阳侯，没什么大事吧？先前那些马蹄声可吓坏我了。”</p>
“没事。”</p>
贾平安一路到了家门口，没敲门，门就开了。王老二探头出来，贾平安注意到这厮穿着黑色的衣裳，腰间有横刀。</p>
“很好。”</p>
这种警惕性就是贾平安需要的。</p>
王老二也没问，等贾平安去洗漱后，徐小鱼蹲边上，不安的道：“二哥你为何不问郎君外面如何了？”</p>
“蠢货！”王老二慢条斯理的道：“若是外面有事，郎君岂会不安排？许多事不用去问。”</p>
徐小鱼哦了一声。</p>
王老二拍了他一巴掌，“睡觉去。”</p>
徐小鱼起身，“郎君走路时很轻松，可见并无心事。看了院子里一眼，对咱们点点头，这是赞许……”</p>
王老二的嘴角抽了抽。</p>
马丹！</p>
这小子早就看出来了。</p>
贾平安到了后院，两边卧室几乎同时有起床的声音。</p>
我去哪边？</p>
这个是个问题。</p>
“我自己睡。”</p>
世界安静了。</p>
第二天起床，贾平安先去看了两个孩子。</p>
贾昱睡的很是安静，但看着微微皱眉，不知道啥事这般苦大仇深。</p>
兜兜双手握拳放在头边，突然动了动。</p>
闺女这是醒来了？</p>
兜兜缓缓睁开了眼睛。</p>
乌黑的双眸里没有一丝杂质。</p>
贾平安微笑，“兜兜。”</p>
兜兜楞了一下，缓缓偏头看了一眼边上的哥哥。</p>
“哇！”</p>
大清早就被小棉袄嫌弃了。</p>
吃早饭时，苏荷忍痛把自己的鸡腿和贾平安双修了，然后说了兜兜的许多趣事。</p>
看着她依旧笑靥如花，贾平安有些头痛。</p>
有这样的娘，能带出什么孩子来？</p>
“阿娘！”</p>
兜兜被送来了，苏荷接过，眉开眼笑的，“兜兜要不要去玩耍？”</p>
这才多大的嫩娃娃，哪里知道玩耍？</p>
分明就是她自己静极思动了。</p>
卫无双冷着脸，“马上就要周岁了，老实些。”</p>
苏荷冲着兜兜苦着脸，“兜兜，不能去。”</p>
“哇！”</p>
卫无双满头黑线，“有你这样做娘的吗？”</p>
苏荷正色道：“我和兜兜母女情深。”</p>
卫无双柳眉倒竖，眼看着俩个婆娘之间马上就要开战，贾平安赶紧做了和事老，“那个……等周岁吧，周岁之后一家子去曲江池转转，野炊可好？”</p>
苏荷的眼中多了亮色……</p>
“好好好！”</p>
卫无双咆哮，“只要有吃的你就好。”</p>
苏荷理直气壮的道：“夫君常说人生在世，吃喝二字。”</p>
卫无双冷冷的道：“吃吃吃，看看自己的屁股多大了？”</p>
咦！</p>
苏荷难道开始修炼屁股了吗？</p>
苏荷反手捏了一把，怒吼，“哪里大了嘛？”</p>
卫无双伸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