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心中一震，“说说。”</p>
报捷的信使下马说道：“庞总管所部中了温沙门的圈套，被围困在断水的山上。武阳公查探到了温沙门的动向，又找到了庞总管麾下掉队的军士，知晓了他的去向。武阳公断定温沙门正准备伏击庞总管所部，就带着麾下一路寻了过去……”</p>
好小子！</p>
李勣不禁微笑。</p>
“两日前的半夜，武阳公率军突袭温沙门的大营，火药犀利无比，当夜风大，卷着火焰席卷了整个大营，温沙门带着残敌狼狈往丹凤城方向逃窜，武阳公率军正在追赶。”</p>
李勣心中一松，接着便是欢喜。</p>
“杀敌多少？”</p>
信使送上捷报，“斩首三万余人，后续怕是还有不少。”</p>
沙场征战统计功劳的法子不少，按照首级来计算敌军伤亡并不准确，比如说斩首两万，那么敌军的伤亡弄不好能翻倍。</p>
“温沙门遭此重创，要一蹶不振了。”</p>
李勣的眸中多了厉色，“告诉庞同善，处罚暂且留着，让他归拢在武阳公麾下效力，若是再出岔子，杀了！”</p>
“是。”</p>
这便是统帅，若是王文度当初不是程知节的麾下，而是李勣的麾下……估摸着脑袋已经不在了。</p>
信使一走，李勣微笑道：“把这个消息传至全军，传给高侃所部。”</p>
“万胜！”</p>
营中的欢呼声震耳欲聋。</p>
李勣回到了营帐中，令人准备笔墨纸砚。</p>
他在写奏疏。</p>
——温沙门弃守辱夷城，八万大军踪迹难寻……庞同善追敌被围，贾平安率部突袭温沙门大营，一战击破温沙门，斩首三万余……</p>
他抬起头来看着外面，“下一战……平壤！”</p>
……</p>
前方的敌军不断被追上斩杀，无数高丽人丢弃了兵器，跪在边上请降。</p>
骑兵不管不顾，紧追不舍。</p>
后续步卒上来后，把俘虏收拢，随即驱赶着回去。</p>
当看到了凤丹城时，温沙门的麾下只剩下了万余人。</p>
凤丹城的守将懵逼了。</p>
“太大使者？”</p>
边上将领瞪圆了眼睛，“太大使者不是带着八万大军出击吗？人呢？人哪去了？”</p>
“开门！”</p>
城下的军士在叫骂。</p>
败了！</p>
而且是大败。</p>
所有人都疲惫欲死，士气半点也无。</p>
“唐军追来了。”</p>
“开门！”</p>
城门开了，温沙门带着残余的麾下进了丹凤城。</p>
贾平安带着人出现在后面，收割了落在后面的两千余人……</p>
温沙门站在城头，看着唐军肆意追砍着那些溃兵。</p>
他幽幽的道：“我想到了当年追砍前隋军士的那一幕。”</p>
那时的高丽人意气风发，而前隋大军指挥混乱……</p>
多年后，双方的境遇换了个方向。</p>
大唐追杀，高丽人被砍杀。</p>
惨叫声中，凤丹城守将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大使者……大军呢？”</p>
他在这位太大使者的身上嗅到了浓郁的烟火味。</p>
温沙门木然摇头。</p>
守将心中凉了。</p>
“这里只有五千守军，加上……太大使者，怕是守不住了。”</p>
看看那些溃兵吧，个个神色呆滞，别说是守城，估摸着能拿稳刀枪就算是不错了。</p>
五千守军能守住？</p>
温沙门淡淡的道：“往前可以绕过萨水，随即回平壤。不过……大军败亡，我无颜去见大莫离支，便与此处共存亡吧。”</p>
八万大军此刻只剩下了九千人，这九千人已经被贾平安杀破了胆，恍如行尸走肉……回到平壤又能如何？</p>
守将的面色惨白，欲言又止。</p>
你说共存亡就共存亡？那是扫把星！</p>
贾平安在鸭绿水畔筑了大京观的消息传来，凤丹城守军都为之颤栗。</p>
贾平安能镇压魂魄的消息传来后，更是引发了恐慌。</p>
在这个平均年龄很低的时代，轮回转生的说法最为盛行。勇士们可以悍不畏死，但却畏惧死后魂魄消散，或是被镇压，无**回。</p>
下面的厮杀结束了。</p>
一骑缓缓而来。</p>
“戒备！”</p>
守将举手。</p>
弓箭手张弓搭箭。</p>
温沙门冷冷的看着，“问问贾平安，他意欲何为？”</p>
一个军士起身，“贾平安，意欲何为？”</p>
贾平安策马过来，抬头道：“降，还是不降？半个时辰后决断。”</p>
他策马回去。</p>
就这？</p>
众人齐齐看着温沙门。</p>
“死战！”</p>
温沙门平静的道：“高丽的国祚要断了，都殉国吧。”</p>
他缓缓看着远方，“多年前，大莫离支踌躇满志，我也踌躇满志。我以为高丽能抵御大唐，乃至于灭了大唐。我时常做一个梦，在梦中我率军攻破长安……那是一个世间最繁华的城市，有世间最美丽的女子，最多的财富……我梦到自己就在城中四处抢掠。”</p>
他嗤笑一声，“如今……梦醒了。”</p>
贾平安就在城外，你特娘的还在做美梦……守将低声道：“太大使者，五千人守不住，那贾平安善于破城，上次攻伐辽东时，连新城都被他破了。凤丹城并无天险，破城迟早的事。太大使者，如何应对？”</p>
温沙门看了他一眼，转身下了城头。</p>
他上马，接过麾下递来的长枪，抬头道：“开城门。”</p>
这……</p>
守将在城头喊道：“开城门！”</p>
城门缓缓开了。</p>
守军已经心无战意……在亲眼目睹了自己的败逃后，他们知晓高丽完了。</p>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城门竟然没关好，留着一条缝隙。</p>
这是要准备投降？</p>
“哈哈哈哈！”</p>
温沙门不禁放声大笑。</p>
他仰头看着天空，“大莫离支……我用这条命来回报你……”</p>
“驾！”</p>
一骑冲了过来。</p>
贾平安在阵前皱眉。</p>
“这是要作甚？”</p>
裴行俭不确定的道：“投降？不像，投降他应当是步行。”</p>
温沙门还带着长枪，杀气腾腾的。</p>
“这是来冲阵的。”</p>
邓贯上前，“武阳公，下官请命斩杀温沙门。”</p>
贾平安摇头。</p>
“敬业！”</p>
李敬业兴奋的道：“兄长吩咐！”</p>
邓贯怒了，“武阳公，下官马槊绝妙……”</p>
他觉得贾平安这是偏向自己的兄弟，不公。</p>
“你杀的不好看。”</p>
杀人还要好看？邓贯：“……”</p>
“敬业，干净利落些，用陌刀。”</p>
贾平安的眸中多了冷意。</p>
什么狗屁的俘虏。</p>
“让他求仁得仁，求锤得锤！”</p>
“得令！”</p>
李敬业拎着陌刀策马冲了出去。</p>
半路他开始解衣。</p>
这娃……</p>
贾平安摇摇头。</p>
李敬业把上半身的衣裳全给脱了，赤果着举起陌刀舞动了几下。</p>
双方不断接近。</p>
温沙门此刻只想杀一人，临死前拖个垫背的。</p>
李敬业那宽阔的身板映入眼帘……</p>
他想到了鸭绿水边那个带着陌刀手冲出硝烟的大汉。</p>
同样是赤果着上半身。</p>
这必然是唐军中的悍将，杀死此人……值了。</p>
他的眼中多了战意。</p>
双方不断接近。</p>
城头的守军屏息看着。</p>
一骑正在向着唐军的阵列冲击。</p>
一个军士热泪盈眶，“太大使者……威武！”</p>
众人缓缓站直了身体。</p>
悲壮的气氛浓郁。</p>
双方接近。</p>
温沙门一枪刺去，这是他此生刺出的最出色的一枪。</p>
刀光闪动。</p>
人头飞了起来，脸上还残留着惊愕之色。</p>
无头的身躯在马背上往前冲，几步后才轰然倒下。</p>
“是条好汉！”</p>
贾平安身边的将领颇为感慨。</p>
“蠢货罢了。”</p>
裴行俭冷冷的道：“他以为自己能悲壮，却被一刀枭首，悲壮何在？有的只是不堪一击。”</p>
邓贯这才知晓自己被抛弃的原因。</p>
不够李敬业这等干净利落，杀的不够漂亮。</p>
贾平安拔刀。</p>
众人肃然。</p>
横刀前指。</p>
阵列前进。</p>
到了弓箭射程之外，大军止步。</p>
“问！”</p>
贾平安举刀。</p>
身后，步卒拔出横刀，用刀背拍打着盾牌。</p>
“降不降？嘭嘭！”</p>
“降不降？嘭嘭！”</p>
“降不降？嘭嘭！”</p>
三次高呼。</p>
“弩手！”将领高声呼喊。</p>
弩阵在准备，弩弓对准了城头。</p>
城门洞开。</p>
守将出来，膝行上前。</p>
他膝行到了贾平安的马前，抬头颤声道：“愿降。”</p>
……</p>
感谢“Hohht浮生”。</p>
晚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