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上如梦如幻的紫色衣裙,繁星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
“天气正好,还是应该挪个地儿,晒晒太阳才是。”
繁星久居北方,这次新迁至南方的森林,一花一草一木皆新鲜。
这里的妖精们都十分友好,见了新来的繁星也没有加以排斥,反而是很快就簇拥过来,将繁星围在中间。
“新面孔,你是哪里来的?”
“小姐姐好漂亮啊,你是什么精啊?”
“你穿这身紫衣服真好看,像下凡的仙女一样~”
繁星有些意外,北方的森林妖精不似这里的一样,管你在与不在,管你长与不长,都与他们没有关系,所以她成为了妖精有一百余年,也从未有妖精这样热情地对待她,也从不知道自己长得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不过有人赞美,心里总是美滋滋的。
繁星强压了压挂在耳边的嘴角,向其他小妖道谢,心中更增添了远迁到南方森林的喜悦。
很快,在其他小妖的欢迎之下,繁星找到了心欢的住所。
这里是整个森林里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夜幕降临时,天空就像她的名字一般,布满琅琅星辰。
她躺在茂密的树冠上,树冠挡去其他小妖低低窃语的声音,让她可以专心欣赏天上的繁星,好不惬意。
繁星繁星,我是下凡的繁星,自然是要冠绝于这大地之上的。
传闻,这片森林里,隐居着一位冠绝于所有仙男的仙子,生灵们很少有见过其一面的。
但凡得见一面者,必痴痴迷迷,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原本要做的是什么,很长一段时间,只记得远远看到的那一幕,如痴如醉。
有人说,那是一位爱穿碧衣的仙子,通体雪白,眉眼如钩。
有人说,那是一位长发如瀑的仙子,笑的时候让人忘了忧愁、忘了苦闷。
既然他是这大地之上最高的人,那我便要做他身旁的人。
繁星一手不时捏起裙摆,转着圆圈翩翩起舞,在林子里闲逛。
仙子深居林中,没有哪位妖精知道他具体隐居何处,要想找到他,她也只能这样多走走多看看了。
手上不知缠了什么东西,繁星低头一看,心中凉了半截。
是银丝。
北方的森林里有一个称霸的老妖,法力强大无边,将一大片林中的妖精都踩在脚下。
成日吞云吐雾,掳掠法力薄弱的小妖为食,广结丝巢。
繁星前阵时间从花巢里修炼出来,便是中了这妖的诡计,九死一生,从中逃出。
一逃就逃到南方的森林,想的就是老妖喜寒,不会为了她这样的小妖跑到这样远又这样湿热的地方来的。
手指上缠了几根银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繁星却全身僵硬,不敢再动弹被缠上银丝的手指,头微微转向银丝的另一端,那人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看她一脸惊恐,脸皮上微微抽搐了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跟我回去,有你享受的日子。”
炎炎夏日,在南方森林里更显酷热。
他身穿在北方时喜爱的黑绒大袍,一手拉着看似脆弱实则柔韧无比的丝线,看起来不伦不类。
繁星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感觉恶心无比,却不敢说半个不是。
“怎么?装哑巴啊?”
手上丝线收了收,任凭她使尽全力,也被她拖得连连后退。
救我,救我,谁来救救我。
明明他的银丝没有将她的口封住,她却连呼救都不敢喊出。
心中想了数万条逃生的方法,没有一样行得通,上次发现形势不对逃出生天已是侥幸,这次直接被缠上了,她小小一个花妖,又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青草窸窣窸窣声响,是她被拖向地狱的声音。
“你,新来的?”
繁星循着好听的声音望去,一个身穿碧衣的仙子仰躺在树枝上,轻盈如羽,眉眼中带着懒意,却无法掩饰其中桃花。
眼看着距离老妖不到几步的距离了,繁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疾施法术,将手上缠的银丝融解掉,打造出一个小小的水罩,将自己笼罩于其中。
仙子见她连施了两个水系法术,挑起一边眉尾。
“还算你有点聪慧,入了这个地界,又岂有让你们受欺负的事情发生的理。”
繁星透过水雾,看不清他是何时变出了一把微微发着蓝光的长剑,一瞬间往老妖冲去。
动作行云流水,如歌如舞,长袍和长发对其没有丝毫阻碍,反衬出他轻松且优越的武姿。
老妖痛呼连连,繁星的水罩旁不断飞过什么黑色的碎片,最终前方老妖倒下的地方,无名点起了一片蓝焰,什么东西熊熊燃烧于其中,靠近她的几处黑色碎片也自成蓝焰烧了起来。
就这么几下动作,就将称霸北方森林的老妖消灭于蓝焰之中。
繁星一个激动,没有将水罩收好,反被水罩劈头盖脸泼了一身。
顾不得狼狈,她跑到背对着他的仙子身后。
“大人~大人~你将我收了吧!”
仙子颇高,转过身扫了她一眼,视若无物。
在她眼中,却遮去了高空上灿烂的阳光,只有他,才是最耀眼的。
***
繁星感觉自己陷入了混沌,时而灼烧,时而冻寒。
那种感觉,就如千虫附体,明明见不着虫子的身影,却觉得自己千苍百孔,没有一处不被侵蚀入骨的。
过了不知多久,这种感觉才慢慢缓和了过来。
取而代之的,是永不休止的饥饿。
她饿得见不着前方是人是物,眼前迷糊,走起路来更是踉踉跄跄。
来人,快扶我去见大人。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个大汉粗鄙的声音泼了过来。
“喂!睁眼瞎啊!”
几番推搡之下,繁星被挤出了人群,来到一个颇有气势的府门前。
门上牌匾写着王爷府,门可罗雀,不但没有出入的人,连门前守卫的人也没有。
繁星忍着肚内无限的饥饿,对这个不知不觉中到达的王爷府有几分奇怪的感觉。
繁星曾到过凡人聚集居住的集市修行,那里的人们总是大声吆喝嚷嚷,丝毫没有淡然处事的修养。
林中小妖总说人界如何风光美好,在她而言,不过尔尔。
要是大人在人界居住,她屈居于此也尚可。
大人深居林中已久,不会看得上这样吵吵嚷嚷的地方的。
不知为何,她却对这个就像隐居于闹市中的王爷府有别样的感觉。
繁星慢慢找回知觉,学着从大人那里学来的样子,打算做一个响指,将近侍的紫萝找来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眼中的自己的手,自成沟壑,粗糙无比。
身上的衣物也是!不是碧色、也不是紫色,灰扑扑的,边角有磨破撕裂的模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明明在山脚的府苑内修炼,再过两日,便是功成之时。
府中一应人等在我修炼期内,箴言默语,不敢有半分浮躁打扰的地方。
此次修炼异常重要,多少年来,除了钟叔,大人只与我说过话,他身边的人只有我!
若这次修炼通关,我的功力必大有长进,待时,大人必定欢喜,然后收我入囊中。
思及此处,繁星略显娇羞,低头一笑。
耳边传来熟悉的钟叔的声音,逐渐靠近,“你是谁?”
钟叔换了一身装束,变得与半老的凡人无异,棺材脸未变,说话仍是这样毫无起伏顿挫。
“我是……”
“不要挡在道上,王爷喜静,府内满人了,不招不招。”
钟叔轻轻推了繁星一把,明明只是轻轻一推,繁星觉得自己身体十分轻薄无力,一下子倒在一旁麒麟石像下。
“哎呀。”
有什么东西涌入混乱的脑海中,她想起了什么,脸上喜色霎时散去,本来脸上就是灰扑扑这里黑一块那里白一块的,现在更是面如死色。
她已经不是大人喜欢的繁星了,练功不成,走火入魔的她魂魄支离破碎,占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后人的躯壳。
神志不清的她,从府苑中逃离,经年累月,竟成了这副样子。
一只熟悉的大手伸至额前,顺着看过去,艳阳的光圈盖过手的主人的脸,看不大清楚。
“起来吧。”
是大人的声音!
就算我不再如花貌美娇嫩,只要是在大人身边,我做什么都可以!
“求求您!收留我吧!”
“王爷,小的来处理吧。”
钟叔一手将繁星与夏由柯相隔,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在繁星背后将她架了起来,两个男子看似只是轻轻将她抬起,实则暗暗用力,将其锁住,欲让她不得动弹。
眼见着又可以回到大人的身边,我怎么会让你们挡着我的路!
繁星用尽全身力气,想恢复半点功力,以挣脱两人的束缚。
“我!我会武功!我可以做王爷的护卫!”
夏由柯在钟叔的劝阻下早已收手,移步往前回府。
身后样子落魄的少女大喊时,他正欲吩咐钟叔什么事情,嘴角不动声色地浮起了一下。
“进来吧,让我看看你功夫如何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