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有正三品命妇朝服,却比不得姚崇正和杨贯之是名正言顺的正三品尚书省侍郎官职,欧阳子衿自幼掖庭为奴,十四岁之后又伴女皇从皇后一路走到今天,所见所闻非比寻常,自不会受二人之礼。
欧阳子衿当下侧身避开,笑吟吟道:“姚侍郎、杨侍郎,以及诸位相公阅卷辛苦,欧阳领圣人之命前来慰问,怎能受你们如此大礼。”
声音不徐不疾,笑容如沐春风,加之周身常年沉浸在诗书中的书香文气,让人不觉心生亲近,认为其性格温婉。
然而,不说远的,就是眼前的科举,十年前女皇突然增加女科举,正是欧阳子衿一手促成,其胆识之大,可不是她表面上那般温婉。
姚崇正就对欧阳子衿的话不予置评,他只客套道:“当不得辛苦之说,为圣人选出有才之人,乃我等荣幸。倒是欧阳内舍人,常伴圣人身边,为圣人分忧解难,才是劳苦功高。”
如是,二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客套间,来到阅卷公堂。
欧阳子衿目光不着痕迹地瞥过公堂,见堂上正中一张矮案,左右两侧又各有矮案两张,应是五位考官的阅卷的书案。
此时,左右案上皆无卷子,只有正上方的主案摆有数张宣纸,心知现在的进度,多半已经在主考官姚崇正这里开始汇总讨论最后排名了。
遂收回眸光,又顾眸间似不经意与中书舍人贾章四目一对,见贾章几不可见的微微点头,欧阳子衿脸上的笑容刹那如三月春风漾开,却是言归正传道:“诸位相公阅卷已有旬日之久,不知现在进展如何了,可有出类拔萃的有才之人?圣人可是为此叨念了好几日。”
她一说一笑,仿佛就是寻常与人闲话家常一般,“圣人说今年考风清正,姚侍郎和诸位相公又是清廉之人,一定能秉公选出真正有才学之人。”言语间尽是恭维。
姚崇正却听得眼睛微微一眯,想到纸条上的“公正”二字,不由心下一松,也就越发坦然道:“欧阳内舍人来得可巧,我等正好已阅完卷,金榜名次也刚草拟好。”
欧阳子衿一听,又是笑吟吟道:“已经拟好榜单了,那真是巧了,圣人此次派我前来,正是想看今年的榜单名次和前十名的试卷呢。”
相对于科举取仕,现在入朝为官的主要途径还是门荫,所以皇帝一般不会干涉科举名次,又因现在没有后世科举中皇帝亲考的殿试,等于考生上榜与否及名次,皆由考官定夺,然后直接张榜公布。
现在女皇却要看试卷和榜单,姚崇正不由再次庆幸这次完全是按卷面成绩排名,他当下就和同考官一起把放在案上的名单以及前十名的试卷装匣,随之递给欧阳子衿。
拿到匣子,又一想贾章的点头示意,欧阳子衿不觉微微一笑,双手捧着匣子欠身一礼,道:“那就不打扰诸位,圣人还等欧阳复命,欧阳告辞。”
说罢,欧阳子衿出了尚书省,登上步辇,向宫城复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