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乐再度制止铺红,跟着小童一道儿走上台阶。
她的事儿,既然是祖母特地安排,取意堂一定是知道的。既然知道,还特意挑选了一名盲眼的夫子,显然有别的原因。
低层不准上高层,这第三层教书的夫子,绝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
走上三楼,小童带着她走进一间隔间。隔间里有着一张方桌,方桌上摆了纸砚笔墨,以及一本《论语》,桌下有一张蒲团。
殷乐捏紧拳头,坐在蒲团上的身体不由自主绷紧,警惕地去看相邻的隔间。这间隔间比起其余房间来说,只有一半大小,显然是将一间屋子分割成两块。
小童说,学生不见夫子,恐怕殷乐和那位素未谋面的盲眼夫子,就要以这样的形式接触了。
正当殷乐一口气快憋不住时,另一侧的隔间有了响动。
与此同时,温润如水的嗓音传来。说话人声音柔和,殷乐侧耳一听,便能判断出对方的年纪并不大。
“你来进学,是想要科考,还是日后托你父亲推举?”
没有问她原因,因为知道问不出原因,反而直接切入正题。
“大周朝律法严明,一旦科举被发现女扮男装,形同欺君,当斩。学生不可能扮一辈子男子,因此,自然选推举这条路。”
说是推举,可并没有说要依靠她的父亲。殷乐是在暗示,暗示问话的人有机会拉拢她。
“姚老夫人说,你自己读了不少书,眼前这本《论语》,你能背出多少?释义知晓多少?”
“回先生,《论语》整篇,学生皆会背。只是先生……”殷乐垂下眸子,遮挡住渐露的寒光,“不知先生今年贵庚?”
“你!”那小童当即出声呵斥,却被夫子抬手制止。殷乐听见那夫子再度开口,言语中听不出是何情感:“未满十七。”
殷乐一口气差点儿没接上来。
自己活了二十多年,现在却被一个十六岁的娃娃教导?不是她桀骜,她真不认为这个可能连乡试都没过的夫子有什么真才实学。
该不会是老夫人欺她年少无知,特地给她安排了个玩伴?莫非隔间那儿实际上是名声音粗狂的女子?变着法子玩弄她?
“老夫人仅嘱咐我们好生照顾你,做你的夫子,是取意堂安排的。”夫子的话总算截住了殷乐的腹诽,却让殷乐对取意堂的印象大打折扣。
“不知这位先生,能教我些什么?”殷乐的语气仍然恭敬,但出口的话却不再像是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说文解经,若是你这般大的学生,直接跳过写方块字,从《四书》、《五经》开始。”
“先生。”殷乐不客气地打断,“学生虽不才,可自幼也看了不少书,先生说的四书五经,学生早有涉猎。哪怕让我现场部背一遍下来,学生也无惧。”
“不用全背。”那夫子语气如常,“默一遍《论语》即可。”
论语全篇共万字,要是默写,这可就是几个时辰的事儿了。
“莫非先生叫我来,便是看着学生默?”殷乐笑着说,笑容中带了几分顽劣,“既然如此,学生又怎么能知道,先生是否熟读经书?”
“你要怎!”出声的又是那小童,不过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先生不如与我同默,学生不过小先生四岁,要是先生连学生都比不过,岂不是太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