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京官通常在上午五时许上朝,若是遇上大朝会,甚至凌晨三点钟就得起床准备了,不过,无论是大朝还是常朝,一般都会在下午四点左右放班。
大明正德十六年八月初二,下午四时许,各部院的官员陆续走出官署准备回家。
新科状元杨维聪步履从容地走出翰林院,身穿青色的从六品官袍,端的是气宇轩昂,人物俊秀,其身边还簇拥着一群年轻的同僚,均是今年的新科进士,而且都是通过了馆选的翰林庶吉士,乃大明未来的储相。
杨维聪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在金殿上被授为从六品的翰林修撰,而且还受到内阁首辅杨廷和的赏识,前不久被擢为詹事府左赞善。
詹事府左赞善虽然也只有从六品,品秩与翰林修撰相当,但是詹事府乃东宫的辅助机构,而詹事府的官员也被称为东宫辅臣,将来是要负责教导辅助太子的。很明显,杨阁老是要培养杨维聪成为将来的帝师啊,詹事府左赞善再进一步就是正六品的詹事府左中允,再往是就是正五品詹事府大学士,然后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和翰林院待讲学士,这两位都是辅助皇上或太子学习的官员,被称为帝师。
杨廷和当年便担任过东宫侍讲学士,负责给太子朱厚照讲学,后来朱厚照登基为帝,杨廷和不久也入阁辅政,最后接替了李东阳成为内阁首辅。
所以说,杨维聪的前途一片光明,如无意外,将来肯定是要入阁辅政的,俨然成为新科进士中的旗帜人物,甚至隐隐把一直来风头最劲的探花郎徐晋比下去了。
“达甫兄,听说今日中午,朝中收到山东八百里加急,赈灾钦差萧御史和徐子谦均遭遇了洪水失踪,可有此事?”一名翰林庶吉士问道。
翰林庶吉士虽然清贵,但却是无品秩的散官,相当于实习生,所以没有资格上朝,对朝会上发生的事只能靠打听。
杨维聪点了点头道:“是的,如今还下落不明,皇上已经下旨,着令地方不惜一切代价寻找两人的下落。”
一众庶吉士不由面面相觑,有人惋惜,当然也有人心里暗暗幸灾乐祸,徐晋被喻为目前大明文坛的诗词第一人,连中五元探花及第,若不是杨阁老等联手压制,说不定就连中六元状元及第了,这一身的光华炫彩夺目,再加上深受新君宠信,还是费阁老的得意门生,委实让人羡慕妒忌恨。
尽管徐晋目前受到杨阁老打压,但是可以预见,徐晋将来的前途绝对无可限量,而且这次作为赈灾的钦差副使,回朝后肯定至少官升一级的。
然而,如今徐晋却遭了洪水下落不明,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这人要是死了,身上光环再多又有什么用?嘿,所以做人还是要中庸一点,太逆天是是会遭天遣的!
“唉,徐子谦可惜了!”一众庶吉士纷纷摇头表示叹息,只是内心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杨维聪的心情很复杂,他一直把徐晋当成潜在的竞争对手,但是如今听到徐晋可能已经不在人世,心里却又十分失落,人生得一知己不易,得一对手亦不易啊。
……
费懋中是今年的新科榜眼,被授为翰林编修,每天同样在翰林院中上班,今天放班后他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跑到皇城的东华门等候父亲费宏。
费宏自七月中旬进京后便官复原职,担任武英殿大学士,并且加封为三公之一的少保,赐蟒衣玉带,还将当年归乡时被宁王派人烧毁的行李船只如数赐给,让满朝文武羡慕不已。
费懋中等了近半个时辰才等到父亲费宏从宫中出来,作为内阁辅臣自然要比普通的京官繁忙,一般会迟一个小时左右才放班离开内阁。
父子两人上了马车,费懋中便急急地问:“爹,子谦是不是遭了洪水?”
费宏点头道:“太监黄锦派人送了八百里加急,子谦和萧淮确实是不幸遭了洪水,如今生死未卜。”
费懋中失神地道:“怎么会这样!”
费宏叹道:“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但愿子谦吉人天相吧!”
费懋中沉声道:“爹,据说萧大人曾上书奏闻兖州的地方官互相勾连盗卖官粮,会不会是地方官狗急跳墙暗下毒手,要不然咋会这么巧?”
费宏沉着脸捋须一言不发,其实他心中也有怀疑,今天已经提出派钦差负责专门调查此事,如今内阁还在讨论中。费宏虽然为人宽宏大量,但若查出自己的门生确是遭了地方官员的毒手,就算把整个山东省官场掀翻,也誓必要讨还公道。
费宏沉默了片刻,叮嘱道:“这件事回家不要乱说,更不能让你妹妹知道,这丫头嘴巴不严密,一准会告诉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