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有粮对着身后自己的亲卫挥了挥手,一个模样憨厚的男子策马上前而来,或许有些不习惯,面色有些局促。
“见……见过,殿下!”
刘二慌忙收拢缰绳在马上拱了拱手。
“不必多礼。”
少年郎笑意盈盈的扬了扬手,自己还记得早些时候在那碧波湖边,那个认真打绳节的小兵卒,说来有些憨傻,没想到北伐一趟下来,又是一趟南征,两场大仗下来还是活得生龙活虎,全须全尾的。
“这趟回凉州带上这傻小子。”
“一则是顺带见见他家老母亲。”
“二则是这傻小子说什么也不愿意提早退伍回乡,总是念叨着要陪在老臣身边,老臣便寻思着让这傻小子早些把那张屠夫的闺女给娶了,最好这趟回来的时候留下个种,这样往后打仗的也安心一些,老人家有个孙子,也有个念想。”
“咱老马也厚着脸皮充当一把这傻小子的长辈,亲自登门去那张屠夫提亲。”
“小子谢过马叔了!”
听到张屠夫家的闺女时,刘二被风沙打磨得略显粗粝的年轻面容上出现了无法掩盖的欣喜,可有想起这是军中又强行压了下去那股子难以自胜的喜意。
“有啥谢的?”
“到时候洞房花烛夜。”
“多敬你马叔我几杯酒就得了。”
“殿下若是不嫌弃,也一并回咱们村里喝上几杯,凑凑热闹,说起来募兵一事也不是日的功夫。”
马有粮嘿嘿的笑道。
“那便说定了。”
“到时候定要讨上几杯水酒。”
少年郎也不推辞,顺口答应下来。
“殿下也要来?”
刘二闻声呐呐的张着嘴,
“喝上两杯水酒。”
“怎么不欢迎吗?”
少年郎看着那刘二憨傻的模样也是被逗乐了。
“不不不,不是……”
“娘亲要是晓得殿下来吃小子的喜酒。”
“还指不定得乐成什么模样。”
……
“就是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小柳姑娘嫁人了没有……”
回归队列之中,
刘二眺望着凉州的方向喃喃出声,
手下意识的伸入怀中,
是两封已经泛黄的信纸,这是当初北上时请人写下的一封是写给自家老母的,另一封是写给那小柳姑娘的,只是当时没有寄出,如今能够亲自给出反而有些忐忑。
但愿吧,但愿她还没有嫁为人妇,
如果已经嫁人了,
那,
也是极好的,
毕竟还是那句话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到了如今,
我还是给不了你家长里短安稳的生活,
刘二想到这不由的苦涩一笑,
信封从新贴身放好,
强行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策马往家乡而去,
……
数日后,
凉州地界,北凉郡;
在凉州大地这苍茫的原野间,有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村庄,村旁有溪,溪畔有个石磨坊,磨坊对面是一片隆起的草甸,上面搭着密密麻麻的堆满了草垛子,这是去年打下的草谷,草垛后便是一片低矮的土胚房。
酉时初,
正值乡间饭点,
村中有袅袅炊烟升起,
偶尔也有鸡鸭犬鸣之声响起,
“刘阿婆,吃点东西吧。”
溪畔,
身穿布衣的老妇人,
端着一个木盆手持木棍正在浆洗衣服,
“小柳,来了?”
“都说了别总是往这边送饭。”
老妇人望着碗里的油星长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乡下人家能够吃饱饭便是极为满足的日子了,村中也就张屠夫家里平日能见着点肉腥。
“阿婆,刘二参军去了,您一个人在家里边不方便,小翠能帮上一些,便帮上一些,刘二哥在外面也省心得多。”
呼作小柳的姑娘极为自然的接过老妇人的手中浆洗衣物的木棍,将衣服铺在石板上细细敲打起来。
“小柳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老妇人望着自己身上满是补丁的布衣,又看了一眼碗里满是油光的吃食长叹一口气,自家说是家徒四壁也不足为过,可这姑娘家中不说富贵,可也称得上衣食无忧,年底还有盈余的银子,在村中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与自家这门不当,户不对……
何况这姑娘模样又是生得俊俏,
何愁嫁不了一个好人家?
“阿婆,别说了。”
“您吃得饱饱的,刘二哥回来了也能省心些。”
“哎……”
“阿婆,衣服洗好了。”
唤作小柳的姑娘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扭干衣服后爽朗一笑放回木盆中递了出去,
“小柳姑娘,这些日子还是别常来了。”
“姑娘家家的,容易惹人闲话。”
老妇人将手中的碗放下摸着小柳姑娘的手语重心长道,讲到底乡下尚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时常往其他人家走动名声是不好的。
“阿婆,什么惹人闲话?”
“我乐意,他们管不着。”
“我这话还就放这儿了!”
“我小柳这辈子非刘二哥不嫁。”
“哎,你这傻姑娘……”
小柳姑娘扶着老妇人起身往家中走去,
夕阳西下两个人得身影被拉扯的很长很长……
刘二,
为什么叫刘二?
自然是因为家中排行老二,
至于刘大,
还记得早些年间也是参军去了,
自家大儿子在村口背着个破旧的包袱,给自家年纪尚小的弟弟叮嘱道照顾好娘亲,等着打退了北边的蛮子就回家种田孝顺自己,可惜再也没有回来过,送回来的只有一封遗书,和几两抚恤银子。
这趟没有信件托人送回,
想来自家儿子还是活着的,
老妇人仰头望着南边的地界暗自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