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已经宵禁,巡逻的士卒比往常多了不少,小黄拿着腰牌带着马度穿过重重宫禁到了谨身殿,老朱如往常一样伏案工作,龙案前李文忠正坐在锦墩上喝茶。
马度上前给老朱见了礼,老朱头也不抬吩咐元生搬了锦墩来,门神似得和李文忠一左一右的坐了。
见到李文忠在这里,几乎印证自己心中猜想,马度扫了龙案一眼果然就见案头有一块损毁,平常悬挂在柱子上的宝剑也不见了。
老朱批完手中的折子,终于抬起头来吩咐道:“人到齐,开始上菜吧!”
元生到殿外吩咐了一声,不大一会儿就有几个锦衣卫押着一个人进了谨身殿,可不正是韩成,身上的那件精致绚丽的飞鱼服已经不见了,只穿着白衣红裤打着赤脚,身上五花大绑头发凌乱,十分的狼狈,可似乎并没有受刑。
韩成进到殿中一没有哭嚎求饶二没有高声叫骂,反倒是质问起老朱来,“陛下微臣犯了何错要把微臣抓起来。”
他言语之中夹杂着几分的不解和愤懑,表情无奈又可怜,简直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耿直汉子。
马度见了心中暗暗惊叹,这演技比起老朱来尤胜三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不然也不会骗了老朱那么多年了。
老朱不喜不怒淡淡的道:“朕为什么抓你,你心中应该有数,老实交代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韩成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涕下,“冤枉啊,微臣二十年来忠心耿耿尽心竭力侍奉陛下左右,实在不知犯了何错。”
老朱摇头叹气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微臣错了!微臣错了!”韩成磕头如捣蒜敲得地面嘭嘭作响,等他抬起头来脑门上已经是渗出鲜血,“微臣知错愿授皇上责罚,只是微臣老母年迈体弱受不得惊吓,还请陛下先把她放了吧。徐国公、曹国公还请两位念在多年交情,替韩某求求情吧。”
马度和李文忠互看一眼皆沉默不语,老朱则是冷笑道:“嘿嘿……韩成你真的没救了,元生接着上菜!”
老朱这夜枭一般的笑声,让马度后背不由得一寒,似乎朱文正案发的时候,也听见老朱发出一样的笑,可见老朱是真的伤心了。
在他的心里,朱文正和韩成是最不应该背叛他的人吧,可事实就是这般残酷,这下子老朱怕是要在魔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马度似乎瞧见老朱的头上生出了恶魔的尖角。
元生手捧托盘,上面似乎是账册,直接放在韩成的面前,“韩都督好好尝尝这第一道开味菜。”
“空印案时查抄了各地官员,你可没少捞油水,日子久了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朕可都给你记着呢,你总共昧下了价值十七万八千四百两的财货,你翻一翻可都对得上吗?”
韩成立刻辩解道:“冤枉啊,锦衣卫人手众多良莠不齐,微臣管束不严确实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难道本该充入教坊司的两个犯官女眷也是上了旁人的床吗?”
韩成膝行道龙案跟前:“这定是小人对微臣的污蔑,陛下莫要上了他们的恶当。”
老朱哼了一声拿了张纸签在上面随手写了几笔丢给韩成,“这半个字是胡惟庸死前用血写下的,胡惟庸的尸体是你带着人发现的,却没有把这半个字报到朕这里来,可朕还是知道了。起先以为是指胡惟庸的长随古老三,后来才琢磨出胡惟庸指的是你,你是胡惟庸的同党故而杀人灭口不会不承认吧。”
“陛下万不能凭空揣测冤枉微臣!”
“你做的隐秘,朕这件事情上确实没有实证。”不等韩成松口气,老朱接着道:“元生上大菜!”
只见元生到后殿招呼一声,就见十几个瘦瘦小小的宦官到了殿中,小的十一二岁,大的也只有十五六岁。
“韩成你怕是不认得他们吧?朕告诉你这些小孩子都是你的老家乡亲,可却都被阉割了伺候你豢养的姬妾。朕知道你一定会说虹县老家鞭长莫及,都是管家自作主张不干你的事,对吧?”
韩成没有回话,他的脸色变得煞白,身体筛糠似得的抖动,冷汗啪嗒啪嗒的落下,嘴里支吾道:“微臣……微臣……”
“可别在朕面前称臣,朕当不起。元生接着上菜!”
元生又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的是一封封的信件,满满的一个托盘,怕是要有两三百封信。
“韩成这些年你做事还是尽心的,各级文武上到二品大员,下到巡检司九品小吏,都被你抓了把柄供你驱使,说话比朕还好用,你才是大明的皇帝呀。如今死到临头,还没坐过龙椅那多可惜,过来试一试君临天下是个什么滋味儿。”老朱说着竟起身给韩成让座。
“嘿嘿……”韩成抬起头来狞笑道:“陛下怎知我没有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