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人?掌柜的,你作人可要实在,你说摄政王不好好在燕京待着,派人到这小城里做什么。再说了,北莫王身边的人不得是顶尖的高手,怎么会不明不白死在你这小店里头,莫要胡说。”
“小的怎敢骗人,小的所说,都是小的亲眼所见。”掌柜的又说,叫了刚才端茶的小二过来。“这小子在院子里看见了那些人的尸体,血都流的满地都是,下了一大跳呢。”
白依阑看那小二,明显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喝了一口水。压低了声音。“这掌柜也是个人才,自己店里死了人,还能跟说书的似得,逢人就讲这些事情。”
梅长青只是微笑,示意白依阑继续听下去。
从门口进来了一个衣服稍微华丽一点的差役来,明显比刚才守门的差役高上一等。虽然大梁总称北国人为蛮人,但实际上与那些在草原上骑马狩猎的人不一样,相反,北国与大梁反倒是差不多的,无论是形制,还是政策,都与大梁相似,差役走进大堂,那些堵在门口的商人便涌了上来。那人鹰视狼顾,一双眼睛围着客栈扫了一圈,最后停在白依阑这一桌上面,快步走过来。
他们应该已经连夜验过尸,确定了那些人的身份,和致其死命的武器。
此人走过来,看了梅长青一眼,又转向白依阑,和她手边放着的剑。“这位小姐,可是北国人?可有文牒?”
“我是梁人。”白依阑抬眸,看着他,“北国未曾不准梁人涉足,大人这是何意?”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小姐,你手里的剑,能否让我一观。”那人说道,又看了一眼梅长青。“自然,这位侠士的剑能让我看一眼,也是可以。”
“我等只是在客栈住宿,为何大人会找上我们?”梅长青将面前酒碗中的酒喝尽,抬头看他。“在下袁紫陌,不过一江湖人而已。”
“昨日客栈发生命案,死了几个人,他们身上的伤口是剑伤所致,此剑应当薄刃,细长,用者身法轻快,手法熟练,定然修炼多年。我看你手上多有茧子,应当是常年练剑所制,还请取剑一观。”
他所说的话,俱是仵作验尸的结果,至于是否一击致命,连打斗声都没有,他是不知道的。凶器是剑,而且形制与傲月欺霜十分相近,白依阑倒真的很想知道那个动手的人是谁了。
“我等不过是从大梁来北国的江湖客,为何要动手杀人?大人可莫要污蔑清白之人。”
“是否污蔑,取剑给我一看便知。”差役说道。他当然也看了白依阑的手,只是白依阑手上白白净净的,乍一看根本不像是一个练剑的人的手,自然也有所遗漏,注意力全在梅长青身上。梅长青解下剑来,将包剑的布抖开,露出欺霜剑来。
欺霜剑身细长,上面饰以金色云纹,剑鞘雪白,若是识得的人,定然能一眼认出,持剑人定然是梅长青。但这人只是看了一眼,又抽出剑来,往剑刃上看了一看,便把剑放下了。
昨夜检查客栈的只是普通差役,看他的打扮,应当是一个厉害角色,不应当没有听说过欺霜剑才对。白依阑虽然觉得疑惑,但是面色如常。
“昨夜二更时候,阁下在哪儿?”
上楼时,多看了差役一眼,他勒着护额,衣服式样稍微有些图案,不是简单的素色。北国尊异兽,麒麟为尊,他身上衣物上装饰的花纹看上去又不像是麒麟。
“是狴犴。”梅长青说道。“性格刚正不阿,倒是很符合。”
“大梁倒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图案。”白依阑说道,刚才她觉得眼熟。大梁崇尚龙凤图腾,但是却又远离这些异兽,白依阑之前是见过这些古代异兽图案的,但是毕竟与她见到的不一样,时间长了也有些模糊了。
“北国异兽图腾,并非是谁都可以使用的。大多如同家纹族徽一样。既然是狴犴,那便是铁面无私陈义先了。”
“你知道?”白依阑问道。
独孤夫人愿意为了云知遥被逐出家门,可又为什么怀了他的孩子出走异乡,白依阑想不明白,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让独孤夫人狠下心来,抛弃宠她爱她的夫君,出走在外。
“此次回大梁会经过兰陵,离忘忧谷相近,不如我带你去看看忘忧谷。”梅长青说道。“忘忧草四季常青,只是冬日没有花朵,但是满谷的忘忧草,一片雪青色,十分好看,若是起风,还能闻到忘忧谷的香气。”
忘忧谷的香粉,白依阑之前曾托梅长青带来一些,闻着令人神清气爽,听梅长青这样说,白依阑还真想去看看。
“离开的话,明早应当便会放行了。”梅长青将酒坛放到炭盆旁边。
“你怎么知道?”白依阑脸上有些疑惑。“不是说他们不查到便绝对不会放行的吗?怎么明早就能放行了?”
“楼下那些客商,大多都是走惯了这条商道的人,上下早就打点许多,就算是铁面无私陈义先的后人在,也抵不过上头压下来。我们明日只需跟着这些商队走便是。”
“可我看那个狴犴今天早上只查了我们,应当是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
梅长青笑,将旁边热好的酒倒在碗里。“没关系,他打不过你。”
白依阑倒是第一次听梅长青这样说,她本来以为梅长青会有什么谋划,但是竟然是如此简单粗暴。“我们真的要打出去?”
“若他拦,便不用客气。”梅长青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白依阑只觉得脊背发凉。“我可是个伤员,自然是要你动手。再说,欺霜剑一出,就算他刚才没认出来,再见一次定然认出来我的身份。我可值万两黄金,官加三级,月儿你不是最怕麻烦的吗?”
什么璧玉公子,都是骗人的,分明便是狐狸成精。白依阑气鼓鼓的抱着傲月,转过头去,不想理他。
之前的神秘人本可以出手,将他们制住然后在做寻找,但是那人并没有这么做,说明对她们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不论有没有恶意,有这样一个人跟着身后,始终是悬在头上的一柄利剑。梅长青说过,只凭那一招制敌的武功,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江湖中宴山居士便是绝顶水平,可能宴山居士本人在场,或许还能与其正面相较,但是白依阑只是空有一身内力,并不能发挥出宴山居士那样的威力,她还需要加紧练习,融会贯通才行。
白依阑在树上听着,暗暗握拳,梅长青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掌,让她十分安心。
“我呸,老子听你说得天花乱坠,可这人是一个没有。”那个声音又说。“会不会他们早过去了。”
“他们的马都留在马棚里,人还能跑得比马快不成。那姑娘细皮嫩肉,怎么看起来都不像练武的,倒是拿着把好剑,看起来挺值钱的......”
那人说道一半,便闭了嘴,乌云刚刚散开,在前面的月光下,佳人抱剑,靠在树上,身旁跟着玉树临风的公子。
“这把剑是挺值钱的,只不过要用命来换。”
虽然白依阑手中的剑也未曾有过名录,但是毕竟和梅长青手中的欺霜乃是同一位大师所制,而且她并算不上江湖中人,没有名录也实属平常。
欺霜在梅长青手中挽了一个剑花。“这位壮士想必定是要揭在下的悬赏了。”
“废话少说。”他们还剩下七八个人,应当也是好手,多少挡住了刚才白依阑和梅长青两人合力的一击。梅长青轻笑,出剑,剑身映着月光,反射出雪白清冷的寒光,称着剑柄上的金色纹饰。“既然几位执意要找在下的麻烦,那莫要怪在下不客气了。”
他语气稍微重了一些,不似之前温润,但是对着白依阑,还是带了些柔软。“月儿,你先去前面一点等着,我随后便来。乖。”
白依阑听了此话,便应了一声,收了傲月,转过身去,往前跑了几步。
“行啊,小子。让那女人先跑了。”那些土匪纷纷抽出了兵器。“你一个人,对付我们兄弟这么多人,就算你再厉害,能逃出天去,先解决了你,再去解决那女人。”
梅长青只是浅笑,眸子里映着霜雪凉意。“若我动手,总是会有些血腥气,我不想让她看见,几位,得罪了。”
他说完,剑出,剑身在月色中闪着银光,划出一道弧线。一招流星破月,剑身便到一人颈侧,只余一道血线,那人便倒下。剑鞘架住了旁边一人的刀锋,轻盈转身,剑身插入那人身侧。
疤面的人一直站在后面,没有急忙上前动手,而是站在战局之外,静静观看。虽然梅长青被七八个人围攻,但是他剑法飘逸轻灵,丝毫看不出被人合围的窘迫,反而行云流水,更加顺畅,白依阑站在不远处,可以听见刀剑相撞的声音,也没有惨叫悲鸣,梅长青的剑从来都是一击制敌,一身白衣连一点血色都没有沾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