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屠楼就稳坐于鹿屠斋之后,乃是鹿屠斋的一座偏殿。楼高三层,周围皆为青松绿竹环绕,风雾闲散而过,夕阳自由而落。层竹拔节,竟上得三楼之上,探出葱葱玉叶,成怀抱之势,将这座小楼护在其中。竹林之内,鸟鸣阵阵,不绝于耳,除此之外,仅有风扶弱枝,穿林而过之声。隐在鹿屠斋这富丽繁华之后,难得僻立幽静,恬淡安宁。
这一路行得却是安静异常,张池心中有问,颇为疑惑,转念思索甚久仍不得所获。然每每难忍心中不解,向慕容炎问起,却都被他淡然揭过。如此三次之后,张池恐怕慕容炎被问得有些烦了,被强耐住撞击声声沉重的心脏,闭口不言。慕容炎亦是未主动言一语。
到得鹿屠斋前广场不远处,慕容炎便变换法诀,长枪载着二人缓缓降落于地上。张池方才忆起谢思仁曾提及过,鹿屠斋乃门中重地,门内无论尊卑,在鹿屠斋周围,皆都不得飞行。
穿过巨大广场,绕行至鹿屠斋左侧,待得行出鹿屠斋墙壁遮挡,画面斗转,环境飞换,张池却是猛地眼前一亮。望着不远处那仍旧翠绿欲滴的苍郁竹林,以及竹林掩映、仅见半边的林内小舍,还有那曲折蜿蜒、弯行消失在竹林深处、又从楼阁前斜伸而出的石板小径,张池不由忆起自己于这鹿屠门第一晚所居之处,此时再度相见之下,思绪不自主倒行至当日,一时之间,回忆涌动,心潮澎湃,久难平复。
慕容炎走在前面,却未曾发觉张池的异样。他带着张池沿着竹林边缘路径行走一段,又一间精致小楼缓缓踏出竹林掩没,出现在他们眼前。
楼阁颇为典雅,檐牙高啄,流线似水,屋顶陡立,在二层楼檐之下横着一块匾额,上书“鹿屠楼”,笔法连绵,遒劲有力,却不复鹿屠门多数匾额一般沧桑扑面,反而透着一股细水流觞之势,曲折缠绕,淡然出静。
纵是仅与鹿屠斋几株翠竹之隔,但鹿屠斋向四周扩散不绝的睥睨天下之气却已然不见,这里便仿佛藏身一隅,千年鹿屠浩荡之名于此仅如一株修竹、一片落叶,埋在这如雾般袅袅飘散的空谷鸣幽之间。
就在张池不断四处打量,心神皆震之际,前面慕容炎却是在楼前停了下来。楼门微闭,朱红满窗,里面似是很久不见人影了。
慕容炎对着朱门之处深鞠一躬,恭声道:“禀告师父,张师弟已经带来了。”
楼内却是没有声响,像是未曾听到他的说话。慕容炎却是丝毫不见懈怠,长身弯腰,静默于原地,一动未动。
似是过了良久,恍若一阵风过,但张池并未感到一丝清风拂面之意,楼门却是被风缓缓吹开了。吱呀之声拖着长长余音,从楼外涌入堂内。
殿中终是传来一道声音,甚是虚浮无力,同病入膏肓之人一般,透着沉沉暮色,道:“进来吧。”
慕容炎答了一声,直起身来,看了张池一眼,便欲行进去。
“炎儿,你若有事,便自行去办即可,不必在此久留。为师与他单独叙一会话。”慕容炎才方抬腿,声音却忽自楼内淡淡漂浮而来,正挡在慕容炎身前。
“是,师父。”慕容炎身体一僵,慢慢收回伸出的右腿,低下头,对着鹿屠楼抱拳道,声音甚是沉缓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因着头深低下去,看不到表情。
“张池,你且自行进来,我有些事要交代与你。”
张池愣在原地,怔怔不知所措。他求救一般望向慕容炎,但慕容炎行完礼便转身离去,竟未再看他一眼。
思索一番,终是不得其果,张池唯有一咬牙,面朝阴影叠叠的楼内,迈步走了进去。
入门却是眼前忽地一黑,楼外许多光明皆被挡在门外,光暗骤变,张池瞳孔稍缩,难以认清堂中事物。但殿内靠近墙壁之处,有无数青光升腾而起,乃是这殿中唯一的光亮。隔着甚远,尚不知为何物。在青光旁边,立着一道人影,面朝这青光散发之处,背面张池,对张池的进来恍若未觉。
张池停在门口处,朝着人影方向拜下去,声音微颤,大声道:“弟子张池,拜见掌门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