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后那人倒是颇显贵气,神情之间,自有高高在上之姿。只是此时,眉宇之间阴霾甚重,面色阴沉,便若晨时疏云密布的天空。那看向张池的眼神,难掩桀骜与点滴闪现的嫉恨。
此二人方一露面,方才身后人流些许碎语片言即刻消于无形,而那众人灼灼目光,却是尽数落在了那面色一片云淡风轻的年轻人身上,宛若祥光降临。
而见着这二人,张池方才满目诧异之色顷刻消逝无踪。他目光炯炯紧盯面前两人,脸庞之上,仅剩浓浓戒备与忌惮。
转念之下,心中却是恍知,原来方才自己受到诸人目视万道,却都是因着他们。
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他。
鹿屠门今年入门拔得头筹弟子,寒阳院,李浩然。
他身后立着的,便是上次在这寒阳斋内,与他稍有裂隙的徐忠明。
待见得李浩然和徐忠明现于人群之前,诸人缓退至几丈远处。这方圆之地,便仅余他们三人,对面而立。
殿内光线昏黄,因着这稠雨连绵,两侧烛火早已点燃,李浩然面向门外,那殿内充盈八方的火光仅能映着背上,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痕迹。而他的面容,借着门外淡落碎雨渐大的天色,倒是显得朦胧隐约,犹隔薄纱。
张池望着李浩然,紧抿嘴唇没有开口。全身却是又隐隐泛起疼痛,那种负着无穷压力直不起肩膀的无力感,令他藏于袖间的双拳不自觉紧握起来。
李浩然亦是盯着张池略显单薄的身影,瞳孔之中,精光轻泛,犹如破鞘而出的剑,将这殿内空气,都是划开微弱而晃动的痕迹。
似是过了许久,又许是仅过了一瞬。
李浩然眼中精光一收,脸上笑容再盛,却是显得更加氤氲难懂。他对着张池一抱拳,声音依旧低沉浑厚,带着一股令人不觉沉醉其中的韵味:“张兄,李浩然在此有礼了,在下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这寒阳斋内,默然无声,便连门外的雨声,都自觉小下去。这一瞬间,张池只觉好似天地之间,仅剩李浩然的声音,响彻在脑海之中,带着悠长的回音。
就是这片刻的恍惚,张池竟忘了下面的动作。李浩然面色淡然不变,就连交叠的双手,都未曾落下。倒是立在他身后的徐忠明,重重哼了一声。
张池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再想回礼,李浩然却是已经直起身形,不着痕迹皱一下眉头。
“张兄如今不想与在下相交确也是情有可原,盖皆是因为上次在这寒阳斋,张兄与忠明略有些不和,在下当日一时不察,又见忠明当日狼狈之相,便以为他受人欺辱。故心中焦急,未能问清原因,便向张兄动手了,实在不该。今日在下在此,当着这寒阳院诸多弟子的面,向张兄赔罪了,还望张兄海涵。”
李浩然言罢,竟深深弯腰,向着张池鞠了一躬。
这一下,众皆变色。张池见状,心下也是一愣,望着李浩然的动作,身形未动,那目光竟略有点呆滞游离。
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李浩然,
是当日那飞扬跋扈、气势汹涌之人,
还是如今这谦恭有礼、知错便改之辈?
还待疑惑这间,大殿之中众弟子哗然之声却是令他恍然惊醒,见得李浩然仍弯腰行礼,未见起身迹象,而周围弟子大多对自己怒目而视,他这才忙不迭伸手扶住李浩然,将他搀起来。
李浩然这才直起身来,自然将手搭上张池肩膀,便似交好了许多年的兄弟。这般亲热,倒是令得张池格外不适。但转念一想,又不知如何推脱,便只能忍了下来。
能得到张池谅解,李浩然亦是笑容更盛,好似激动异常。他却是微一挥手,将那一直默然立在身后的徐忠明招到面前,笑着道:“忠明,当日你与张兄也仅是一点小误会,大家都是寒阳院的弟子,今后还有许多时日相聚,切不可为这等小事伤了和气。你今日也向张兄道个歉,此事便也就作罢了。”
徐忠明面覆阴云,他径直走到李浩然面前,张张嘴还欲反驳。李浩然抬起头来,深深望了他一眼,目光之中,阴寒之气弥漫开来,就连张池都感觉突如其来的一阵冷。
徐忠明一下便是不再言语,躬身对张池行了一礼,语气听不出情绪。
“张兄,当日之事,是我不对,徐忠明在此给你赔礼了。”<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