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从鹿屠楼出来,沿早已被雨水润湿,光滑可映人影的青石板一路曲折前行,侧绕竹林雨敲淅沙,左转鹿屠斋,右拐斋前广场,直行一段,便可看见通往寒阳院的大门。
而寒阳斋,便是坐落在寒阳院正中。就仿若鹿屠斋之于鹿屠楼一般,气势磅礴,恢弘巍然,镇压整院运道。
而此刻的寒阳斋,却是全无先前时候那般热闹,那股喧嚣鼎沸人声,便欲掀开寒阳斋高高的殿顶,直冲向无尽阴霾遍布的穹空,将那陨落中原的净水,化成翩然飞舞的泪蝶。
而今这偌大寒阳斋内,数百弟子端坐于殿中央座座蒲团之上,双腿轻盘,垂首肃然。然而纵是如此,殿内却是一片清静沉寂,毫无杂音。
便好似殿内空荡无人,唯见木偶百余。就连那呼吸,都微不可察。
殿门大开,庭院纷纷落雨之声清晰传入诸位弟子耳中,细腻明彻如音在畔。
而这寒阳斋能有此般静默空闻之境,全是赖于那闲坐于大殿前方高首处宽椅上的那道人影,寒阳院院主,萧岚。
时光伴随窗外门外不停不歇的长雨,自寒阳院上空悄然飘过,向西方缓缓无声的流逝。萧岚斜倚在雕花宽椅之上,目光游离迷蒙,神魂却不知飘荡何处。
张池坐在距萧岚最远的一处地方,于众弟子最后一排,背对着敞开的朱门。那院内虽无风,却自有一股清凉之气隐约袭来。方才因奔至殿外青衣上些许淋湿的地方,现在也已经逐渐风干,全身上下,都是透着清淡爽宜之感。
正在沉思之间,忽听一道衣衫摩擦细腻之声传进耳朵,沙沙作响。张池陡然一惊,抬起头来,但见院主萧岚不知何时缓缓坐直了身体,目光逐一扫过大堂,神光隐现。
张池立时弃掉脑海中闲散念头,直起身子,那望向上首方向的眼神,亦是变得恭敬而郑重。
不仅张池一人,这殿中所有弟子都在此刻不由再次竖直本已挺立的身体,瞳孔之中,先前略显散漫的浓墨顷刻汇聚,全都集于萧岚身上。
萧岚目光游遍这座大殿,将诸位弟子俯看于眼中,尽数化成眉宇之间,微蹙的表情。然后他轻轻开口,淡然出声。
“这寒阳斋,乃是诸位我寒阳院弟子跟随院中众位长老苦炼修行之处,寒阳斋十日一开,旨在指点你等新入门弟子修真练气,而非做他用。”
萧岚语气淡然平静,难辨情绪,那潺潺缓缓的声音,在旷如空谷的殿中徐徐飘荡不散,笼在每个人的头顶上,变成半片蜷伏的积云。
众弟子听了,却都是心脏恍然一跳,未有人开口,但那头颅,都是不自觉低下去。
这殿中,更是静了。
而萧岚便似未曾察觉气氛的压抑沉重,自顾自的言语,声音平若镜湖,听不到半点涟漪:“然而方才在殿外,于很远之处,我便看到你们皆都汇聚在门口,窃语轻声,指指点点,毫无我寒阳院弟子之姿,确是成何体统。”
张池忽觉心脏跳动猛然加快,隐隐有快到喉咙的感觉。便连身体,都是不由左右晃动一下。他抬眼偷望萧岚一眼,只见他眉眼低垂,风平浪静,未有丝毫起伏波折。只是自己那血脉沸腾之感,早已翻涌似浪,再也压不下来,他的脸庞,登时便是涨红,那呼吸,也是略微急促。
“李浩然,”萧岚沉吟片刻,忽然出声道。
“弟子在。”李浩然像是早已料到这般,萧岚话音刚落,便是豁然起立,对萧岚恭敬抱拳躬身,朗声道。
“身为鹿屠门弟子,凡事都要光明磊落,所做之事,要无不可对人言,这些在你们入院之初,我便是教诲你们。你们可都记下了?”
“回师父,师父教诲,弟子们自放在心中,绝不敢忘。”
“那方才你们聚在门口,却是所为何事?”
李浩然声音稍顿,回头望了张池一眼,方道:“回师父,十日之前那次寒阳斋之聚,我与张池张兄发生了一些摩擦,经这几日查实才发觉是我一时不察,误会了张兄。方才我正当着诸位师弟师妹的面,向张兄道歉。才引得众人汇于门口。此事皆因弟子而起,求师父惩责弟子一人,勿要迁怒于众位。”
话音刚落,李浩然轻撩长衫,竟是双膝一弯,对着萧岚跪了下来。
尚还未得到稍许平抚心脏,此刻剧烈更甚,已经堵上了喉咙。感觉只要张张嘴,便是能够跳出来一般。
这难道就是,所谓煎熬成秋、时光断流吗?
张池看一下垂首跪在前面的李浩然,再望向突然音停无声的萧岚,试了几次,终是没有勇气站起来。
那时间,却像是在这一瞬间突然停驻了,万物于身边飞逝,唯那奔腾的急湍,硬止于这一刹那,久久靠泊。
正自张池无限踌躇间,萧岚院主终是出声打破了这逼人的沉默,道:“上次之事,我也是在场。当日情形,那错倒是也本该在你身上。逸夜,你是我寒阳院新进弟子中修为最高之人,为师对你期望也是甚高。然而你不仅未能与诸位弟子交好,还与人擅自交手,致人受伤。为师倒是有些失望了。”
李浩然脸色一变,惊惶之色便是现于脸庞上。他对萧岚重重叩一个头,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师父息怒,弟子知错了!”
“不过对于今日你所做之事,师父倒是略感欣慰。”萧岚平淡道,那望向李浩然的眼神,也稍见柔和,“人生一世,孰能无错。但能于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承认,并虔心致歉,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这般的。总算没有叫我再度失望。”
李浩然俯下身子再拜,低着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