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及至傍晚时分,那滂沱大雨方才渐渐止歇,不复见白日那般连天若缎,交织成幕。风却是渐渐大了起来,将积压于头顶的惶惶快要坠落而下的墨云片片扯开,撕裂成朵朵浮游青天之上的黑色羽毛,最终飘向破灭的西方。
夕阳此刻重新挂上了天空,就悬在鹿屠斋前最高的一棵古木顶稍,那整个西天,都是被烧成了无尽的火焰,那断续陨落的黑云,就是漫天灰烬飘散。
一道风吹,两道风吹,然后无数道风自惊虹潭边席卷而起,一路绕殿过阁,穿街出巷,转进寒阳院后,一道西去,最终去势已竭,驻在了一个小院之内。
小院在大雨过后,甚是败落,两株参天大树一左一右,默立庭院两侧,而方圆几丈之侧,枯枝落叶满地萧残。地上积水尚存,片叶坠落其间,缓缓沉入浅水底,自此再不见晨雾落阳。
一座旧殿矗立高树之后,降落日斜晖遮掩半边。殿门抬眼处并无牌匾,那撑殿朱柱红漆斑驳,一块木板斜挂其上,“杂物间”三个字隐约可见,想来就是这间低矮殿堂的名字了。
殿门此刻紧闭着,看似无人居住其中。那左侧窗棂倒是大开,窗前横在一张木桌,桌上经书打开半篇,随早已弱减的缓风书页翻动,沙沙作响。
若是自这里往里望去,却是能够看到殿内尚有人在,那是一个少年,坐在距这窗台最远处的地上,斜靠南面墙壁,正自黯然神伤。而他怀中抱着的,那一捧洁白无瑕晶莹如白瓷,细看却是一只白鸽。
而那个男孩仅十几岁模样,脸上不知为何早间像是哭过,泪痕尚在。他将那白鸽环在怀里,一只手轻抚那顺滑流畅的羽毛,眼睛直盯着地上一块细微突起,那眼神,却是毫无光彩,神魂早已不知神游何方。
那白鸽在少年怀中尚不安分,挣扎欲飞,而那伸展开来的一侧翅膀上,却是白巾缠绕,还有血渍丝丝渗出围裹,在那巾布之上,一点一点轻墨上涂。而从那未曾包扎严实的缝隙可以看出,那白鸽翅膀上的伤口早已愈合,却不知因何又生生撕裂开来,才导致如今状况。幸得现已被细细抹上药粉,用心调养之下,想来也会很快痊愈。
少年对白鸽徒劳挣扎毫不上心,便似一座雕塑般,青石为骨,坚木做肉,刻刀纵横雕琢,想是那雕刻之人手段颇为粗糙,那面目便格外显得僵硬。
时光在这庭院之中匆匆飞逝,日头沉落,晚霞燃尽,点星闪烁,圆月高悬,那夜色便是降临了。
不知过了多久,院落也是黑的完全不见人影,忽听一道脚步踏着地面上积水残叶而来,声音渐近,便似枯风再扫这片庭院。
脚步在殿前微微停顿,那旧门便是“吱呀”一声开了,那人影未出任何声响,举步而进,手中还托着什么物事,踏入了这早已暗不见物的殿中。
待得桌上那盏昏灯被来人摸索着点亮,他的眉眼才在渐渐朦胧显现出来,却是寒阳院弟子,谢思仁。而方才他所端之物,乃是一个托盘,上面叠着几个碗碟,满盛饭菜,尚自冒着热气。
自谢思仁进门,到燃起亮光,那斜靠在墙上的少年都仿若未见一般,丝毫不动。
好像,他早已经死了。那残留于此的,仅是一具渐以冰冷的尸体。
谢思仁对此倒是并未有多少见怪,他端着烛火飘摇的灯盏走近少年身边,蹲下来,那望向少年的眼神也是颇多怜惜。他声音柔和轻缓道:“张师弟,起来吧,刚下的雨,地上阴得很。我给你带来些饭菜,快趁热吃些吧。”
谢思仁话音刚落,少年的身体便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一直低垂的头缓缓抬起,露出了张池又是满挂了泪珠的脸庞。
“谢师兄,”张池低唤一声,却是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谢思仁将那灯盏放在地上,伸手抚摸着张池的头发,道:“张师弟,我今日晚些时候才从自寒阳斋归来的师弟那里知道的事情经过,心中料想你必很是伤心难过,便是急匆匆赶了过来。此事,也是苦了你了。”
张池也不说话,强忍着的哭泣声,声音沉闷异常。
谢思仁见得张池如此,眉头紧皱,叹一口气,道:“只是张师弟,我不明白,你不是早已修出真气来了吗,那日我还亲自为你探查过。今日在寒阳斋中,为何你体内却是再没有了丝毫?”
张池心头一顿,目光却是不由投向了那窗前木桌的位置,那桌上,一卷经书正自摊开,纸页泛黄,年轮成圈。然而再一思索之下,那已涌出喉咙藏在舌尖的话,还是被他再度生生咽下去,终是无言摇了摇头。
这灯火昏黄异常,便在这殿中,也是飘摇不定,故而谢思仁也未曾察觉张池脸色的瞬间百变,便都看成是张池的一片懊悔悲伤之意。
眼见张池难过至此,谢思仁也是有些不忍,轻声安慰道:“张师弟,你也大可不必这般痛彻,你初修真气,对真气的掌握尚不熟练。一时不察,将真气散去,也并非不可能之事。好在你现下也有了些许经验,那再度修出真气,也必是不难。”
“谢师兄,师父他……他对我,是不是……是不是,很失望?”张池努力一番,终是忍住了片刻抽取,带着哭音,叠叠层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