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猪油仔挤一挤不就行了。一晚上,很快就会过去的。”
“要不……”白玫瑰开口,雷乐目光暗示。
“给老公面子,今晚我就发发善心。先扶她去后台,等下我唱完歌在带她回家。”
“那先谢了。”雷乐轻轻地亲吻安雨霞的脸蛋,一旁的白玫瑰来不及闪避,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甜蜜蜜。
“我去后台准备了。”白玫瑰先走,安雨霞恋恋不舍的放开雷乐的手。服务生帮忙搀扶畅音,她裙摆上的绣带摇晃着,好似一条勾魂的绳,捆缚了想要得到她的人。
雷乐捂着胸口,一段不规则的心律搅得他额头上冒出汗珠。紧闭双眼再睁开,那条绣带平常无奇。伸手拍了拍脸,拿起外套向门口走去。
聚丰楼尚未打烊,雷乐照着地址找到这里。打听了店里的伙计,知道马世昌还在二楼雅间,便未经通传的独自上楼。十四不认识他,以为是仇家找上门,在他身后举枪。
“你是谁啊!”
雷乐慢慢转过身,看着十四手里的枪,面色不改的伸手支开。
“我是雷乐,我有事要找世哥,麻烦兄弟通传一声。”
雅间里的马世昌听是雷乐的声音,递去一个眼色,阿七出门迎接。
“乐哥,里面请。”
十四收枪,雷乐随阿七进房间。
“世哥。”
“坐。”
雷乐落座,马世昌亲自执酒壶斟酒,举杯相敬。
“谢谢世哥。”
“我知道你会来,也知道畅音今晚会睡在你家。”雷乐一愣,还未开口说这事儿,马世昌就像个先知一样一语点破。喝了整杯酒,又斟满:“今晚没什么事吧,陪我去吹吹风好吗?”
“由世哥决定。”
干了杯里的酒,马世昌起身向门口走去,雷乐收起酒桌上的钱和家伙跟着出门。一路上,他们相互没有交流,有的只是眼神的沟通。
新界北,谢家公馆。
潮南帮的一队杀手围坐一堂,商量着如何对付卧病的安澜堂堂主。谢家公馆的主人是九龙医院的医生,医术精湛,算是个悬壶济世的好人。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潮南帮是他的靠山,也是他的“父母”。烧过了黄纸,就要行兄弟义。
坐在正席上,谢医生把安澜堂的房屋简图铺上了桌面。
“四哥,这张图就是安澜堂的布局。今晚安澜老爷就会乘车到九龙医院看病,他这个人一向不信西医,这次要不是病重,我猜他只会在家给自己配一副中药调理。”谢医生推断道。
“那你知道他今晚会走哪条路去医院。”四哥瞅着地图,问着谢医生。
“从九龙城寨出来,只有一条路可以到九龙医院。大路被日本人封锁了,只有这条小路能走。依照安澜老爷的性格,他是能避开日本人的枪口,就避开着走。所以,这条小路,我们可以设伏。”
“好,那就这么定了。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老五、老六,你们马上去准备家伙。九点半,我们在这里动手。”四哥指着地图上的那个标点,所有人盯住那个点,卯足了劲,打算大干一场,准备杀了安澜扬名立万。
“四哥,那我就去医院事先准备一下。要是你们那边失手,我就在手术台上干掉他。”谢医生违背医德的说道。
“谢医生的手是要救人的,不是杀人的。放心,我们兄弟一定会成功,你就在家里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四哥摆手,满屋的兄弟收拾了东西,摸黑离开谢家公馆。
十四兄弟确定了新界北谢家公馆的准确地址,悄悄潜入摸清情况。雷乐则陪同马世昌在门口打转,阿七熟络的撬锁功夫,不一会儿,谢家公馆的大门开敞。三人如入无人之境一样,横走在院子里。
潮南帮的兄弟刚走,谢医生正打算熄灯休息。十四的枪指着谢府佣人的嘴,不让他喊叫出声。在阳台上,两个人影清晰可见。
谢医生伸手摸向后腰,准备拔枪自卫。从门口闯进的阿七动作迅速的摁住他,卸了他手里的家伙,眼神扫向正从门口慢条斯理走来的马世昌。
雷乐看着屋里的谢医生似想起了什么,但不确定他是不是那个曾帮自己治伤的那个医生。游离着,站在马世昌身后。
“谢医生,我不请自来诸多冒昧。告诉我,潮南帮的那些杀手在哪里伏击安澜老爷?”马世昌问道。
“你们是安澜堂的人!”
“不,我是我自己的人。安澜老爷是我的一个故友,听说你们要杀他,所以我特地前来拜候。”马世昌眼神锐利的一扫阿七,“砰!”的一声枪响,谢医生便捂着胳膊疼得坐在了沙发上。“谢医生,只要你告诉我,潮南帮那些杀手在哪里伏击安澜老爷,我就饶你一命。”
雷乐想要帮忙劝谢医生供出那些杀手,马世昌又道:“十四。”
“砰!”又是一声枪响,十四枪下的那个佣人,子弹穿喉,重重地倒地。
谢医生脸色骤变:“我说。”马世昌笑了笑。
雷乐从来没有见过一个黑帮头目做事如此果断且像个绅士一样的去结束敌人的生命,阿七、十四手里的枪就像两把锋利的匕首,出鞘便见锋芒,使敌人来不及躲开便丧了性命。本以为说出伏击点的谢医生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孰料马世昌兜里的枪口早已瞄准了他的胸口,干净利落的一枪,不留活口地要了他的命。
古朴的庭院,清幽的后园。开敞的房门里仅有一盏烛灯照亮屋子,门口侍候的佣人分站在大门两旁。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渐进,卧病在榻上的安澜老爷睁开朦胧的睡眼,入屋的人,气喘吁吁地站在堂上。
“老爷,车子备好了,我们可以走了。”安澜堂总管葛利躬身请道。
卧在榻上的安澜定着神,慢慢直起身子坐在榻上。
“老葛,更衣了。”
“是,老爷。”
两个丫鬟搀扶着安澜走到院子里,葛利躬身在前头带路。
“老葛啊,今晚你派谁开车送我啊?”安澜停住脚步问道。
“最近街面上不太平,我打算多叫上几个兄弟陪您去医院。”葛利谨慎道。
“不必。一辆车就够。就叫给太太开车的小王去吧。”
“是,老爷。那您现在?”安澜摆了摆手,丫鬟扶着他回房。葛利站在那儿目送,转身去叫人通知。
以四哥为首的潮南帮杀手一早就埋伏在安澜要行车的路线伏击点上,路边开着一个馄炖摊,老五和几个兄弟乔装打扮,掩人耳目的等待。马世昌叫上雷乐陪他在巷子里说话,阿七和十四分头行事,不见人影。
“看到那个馄炖摊没有,那些人应该就是潮南帮那几个小子。锅里没有馄炖,有的只是一锅煮沸腾的热水。等安澜老鬼来了,就下锅。”马世昌先知一样的说着,雷乐抻头瞄着那伙人,发现那些人在桌子下藏了刀子,而非手枪,不解的缩回身子。
“世哥,那些人用的家伙不是枪,是刀?”
“九龙城寨里的老规矩,凡是想要在这里立足,建立自己的堂口,第一桩案子必须用刀,不能用枪。意思是歃血为盟,今生不弃,死生相依。”
雷乐有点明白马世昌的意思,抻头认准了潮南帮那几个人的样子,连他的话一起默记在心里。
一辆车子驶入,潮南帮那几个小子纷纷把手伸向桌下。一个杀手事先将停在巷口的人力车推出,挡住了汽车的去路。乔装打扮的老五等人抄起家伙一拥而上。车里的阿七开门率先开枪,控制住局面。十四从后路包抄,双枪点射。潮南帮的小子没多大会儿工夫,几乎全军覆灭。
老五侥幸逃脱,马世昌给雷乐递去眼色,他会意的把竖在墙边的圆木拿起,待他靠近一击棒喝。来不及等他爬起,十四手里的枪弹便招呼过来,枪枪打中心脏,毫无手下留情之意。干净利索的解决了所有敌人。
安澜堂的车子驶入小路,被前头阿七的车挡了路,停在路边看个究竟。马世昌带人走近,向车里望了一眼,笑着说:“你们老爷呢?”
“老爷他在家,他让我去医院帮他取药。”司机害怕地说道。
“没事了,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就说城寨还是他的地盘,没有被外帮人夺去。另外替我捎句话,就说他的老朋友不日后会登门见礼。”
“是。”司机一脸惧色的把车倒出小路,踩足油门一路回府。
“兄弟,回家了。”马世昌大声喊道。
从卧榻上爬起的安澜精神奕奕的站在屋子里哼着老掉牙的曲子,葛利神色匆匆的进屋,屏退下人,附耳对他小声说着。他脸色一怔,拿在手里把玩的念珠一粒一粒的挪动。
“我这些天躺在这里,外面蠢蠢欲动的潮南帮那几个小鬼是不是已经被做掉了。”
“是的老爷。另外派去给您取药的小王,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葛利躬身禀道。
“老葛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给太太开车的小王去吗?”安澜眼毒的一扫,拿起桌上的茶杯小口一抿。
“老爷训斥的是,是我管教不严,小王常带太太去不该去的地方。”
“咳咳。”安澜轻咳了两声,放下茶杯说道:“这次就算他命大,下次……再有下次,我严惩不贷。”
“是老爷。”
雷乐在经历了阿七、十四对潮南帮的屠戮后,马世昌没有让他离开,而是带他去了他暂住的一栋英国人留下的小楼。
屋子里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刺鼻的很,雷乐掩住口鼻站在一边看。马世昌掳起袖管,在那壶中药上割肉入药。
“世哥你!”雷乐震惊道。
“没事,小意思。”马世昌放下刀子,找来药布缠绕臂腕。阿七、十四淡定的看着这一切。“雷乐兄弟,今晚他俩忙活一个晚上,我想你把这壶药送到一个地方去,我那个朋友等着救命的。”
“世哥你吩咐。”雷乐不假思索的答应。
“受人恩情,当记心头。我当年受了我这个朋友很大的恩惠,今次他有难有灾,我不得不替他排忧解患。一会儿带上药和我准备给他的一份礼物,一并都带去安澜堂,当众替我问候安澜堂堂主。”
“我知道怎么做了。”
“我等你回来……喝酒。”
马世昌淡淡的笑容下,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子。雷乐此去的结果要么留下一条命,要么全身而退别无他选。就这样,踏着夜路到安澜堂送药送礼。
阔气的楼宇,森严的府邸。雷乐带着马世昌的交代和嘱托,带药带物的来到安澜堂门外,仰望门楼上的牌匾,瞅了瞅身后那几个人吃力的样子,摆手示意他们落停,上前打招呼。
“请问一下,这里是安澜堂吗?”
“你是哪里的,这么晚来有什么贵干。”守门口的护院没好气的问道。
“我是你们堂主的一个朋友叫我来送药送礼的,麻烦你通传一声。”雷乐递上拜帖,侍从接过小跑回院子里。
在后园堂屋的安澜闭目凝神,葛利见下人匆匆来报,立刻挡住了来人,在门口训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葛总管,外面来了一个小子说是要见堂主,这是拜帖。”
葛利把帖子拿到手里,乍一看额角冒出冷汗。合上帖子问道:“来人岁数多大?”
“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什么事啊。”安澜坐在屋里唤道。
“老爷,是马世昌派人来给您送药送礼。”葛利躬身朝堂屋里禀报。
安澜闭目的瞳猛地睁开,手里的念珠停住一粒一粒的挪动。起身走出堂屋,站在门口仰望星空:“老葛啊,我怎么觉着我的身子骨好像比从前更硬朗了。他真的回来了,可惜我未见他久违的风采,真是可惜。来人,带客人去厅堂说话。”
“是老爷。”
被请进厅堂说话的雷乐手提药壶,身后众人抬着的礼物被搁在了院子里,众人没有多言转身就走,也不等他交代过再走,留下他一个人面对厅堂里众多角头老大。
堂上,安澜居高位,左右由总管葛利、头马尼坤陪同,列席在堂间的老大们纷纷注视着雷乐。看他目光锐利,觉得不像个新手,纷纷警惕的留神他的言语、行动。
堂间,雷乐提着药壶问好:“各位老大好,不知道哪位是安澜堂的堂主?”
葛利侧身,摆手恭请。
“啊。世哥说安老大身体欠安,这不是挺好的吗,挺富态的。”雷乐笑着说道。
众人脸色骤变,安澜眉梢一紧。
“对了,这药是世哥找最好的大夫给开的方子,路上有点凉,热热再喝。”雷乐把药壶交到一个侍从的手上,又道:“世哥真是够义气,听说这药需要人肉做药引子,他就用刀在胳膊上剜了一块肉放在药里一块熬。”边说边竖起大拇指夸赞。
葛利看了眼侍从呈上的药壶,安澜点了点头,侍从端走。
“朋友,世哥是不是还有礼物要送给我们家老爷的?”葛利问道。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礼物太大,来的人给放在院子里了。”雷乐指着放在院子里的礼物说道。
葛利使了个眼色,两名下人走去院子里掀开帆布。一口不大不小的棺材停放在院子里,雷乐扼住,堂内的所有角头老大纷纷起身,站在安澜身边的尼坤拔枪指向他,院子里的枪手也纷纷拔枪入屋。
“好小子,你好大的胆子,敢给我们老板送这个!”葛利怒道。
“不、不、不,我不知道世哥要我送这个来,是不吉利,但是安老大迟早用得上不是吗。”雷乐惶恐的说道。
“你给我闭嘴!”葛利火大道。
尼坤上前狠狠地踹了一脚雷乐的肚子,几个打手把他摁在地上就是一通拳脚。事后还叫人取来一块偌大的木板把他整个人捆在板子上,手脚上了锁。
尼坤的四个手下抬着雷乐上堂,安澜依旧不动如山岳,手持念珠在念着他心里的那本江湖经。
“老爷,这个人蔑视安澜堂,依照堂规,砍去四肢以儆效尤。”葛利站在一旁向安澜进言道。
“老葛啊,这等小事做得漂亮点。”
“是,老爷。”葛利摆了摆手,尼坤的手下抬着雷乐往屋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