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府的车队辘辘远去,未几便只余一抹烟尘,在隆冬冷硬的空气中渐淡渐沉。【】
离开避风的岩壁,被前方谷地挤压加速过的寒风立即擦地而来,将梅长苏的满头乌发吹得在空中翩飞翻卷。
“诶,她还是来了。”突然,苏注压抑的叹了一口气,看向梅长苏,语气有些不忍:“你过去吧,我要和黎纲说一些事情,一会儿再过去。”
“嗯。”
前方是一处舒缓的坡地,草痕早已掩于积雪之下,稀疏的几棵树零星散栽着,也是枯枝瑟瑟,分外萧索。
梅长苏看着坡地那边隐隐露出的一角衣裙,伸手抚开被风吹得贴在脸上的发丝,快步沿坡地而上,一直走到最高处,方才慢慢凝住了脚步。
寒枝残雪之下,霓凰郡主迎风而立,一袭玉色披风猎猎作响,更显出这位南境女帅不畏风寒的凛凛气质。
梅长苏并没有想到郡主会来,但既然她已经来了,他也没有想过要避开。
听到梅长苏的脚步声,霓凰郡主侧过俏丽的面庞,向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自那日武英殿外分手,两人便再没见过。
可是该说的话早已托夏冬传了过去,以霓凰的高傲性情,要么是两相决绝,要么是默然等待,当不会如一般小儿女样,猜疑多虑,纠缠追问。
所以梅长苏猜不透霓凰为什么要特意趁此机会,出城来与自己见面。
“可你若是赤焰旧人,当以少帅称之,为何会直呼林殊之名?”
苏注只不过是去马车出给黎纲商量了一些事情,一回来就听见了如此胆战心惊的这句话。吓的一哆嗦,连忙冲过去,生怕梅长苏一个气血不畅昏了过去。
刚到长亭,就见霓凰突然一把抓起梅长苏的右臂,用力扯开他腕间的束袖,将厚厚的裘皮衣袖向上猛推,一直推到了肘部。
梅长苏顺从着她的摆布,没有抗拒,也没有遮掩,只是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凄凉。
“霓凰郡主……”张了张嘴,苏注也只是吐出了这四个字。
当时也曾思考过到了今天相认时,该怎么应对。可是当真的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该怎么说,才能安慰她那受伤的心灵?
不理会苏注的话,霓凰握紧梅长苏的手臂反反复复地仔细看了好几遍,可裸露在外的整个部分都是光洁一片,没发现任何可以称之为标记的痕迹。
呆呆地松开手,愣了好一阵儿,霓凰还是不甘心地又伸手扯开了梅长苏的领口,认真察看他肩胛骨的部位。
仍是肌肤光洁,无痕无印。
年轻姑娘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停地向下滴落,给人的错觉,就好象这泪滴立即会在凛冽的寒风中,被冻结成鲛人的珍珠。
“你很怕冷吗?”霓凰看着他收紧披风的动作,轻声问道。
“是……我很怕冷……”
“他以前从来不怕冷的,大家都说他是小火人,”霓凰面色苍白,眼眸中水气盈盈,“到底是怎么样残忍的事,才能抹掉一个人身上的所有痕迹,才能让一个火人变得那么怕冷……”
“霓凰……”梅长苏的神情仍然是静静的,音调仍然是低低的,“看到的就已经足够了,你不要再多加想象。有很多痛苦,都是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而产生的,你没有必要面对它,更没有必要承受它。林殊已经死了,你只要相信这个就行了……”
“可是女人的感觉总是不讲道理的,”霓凰凝望着他的脸,泪水落得又快又急,“就算什么痕迹都没有,我们也能知道……也许越是什么都没有,我才越是知道……林殊哥哥,我知道是你……”
“傻孩子,”梅长苏只觉得眼框一阵阵的发烫,“我知道你念着林殊哥哥,我现在也很好,很快乐,你看不是么?”
“林殊哥哥怎么会好,小苏不在你身边,你怎么会快乐?”霓凰的语气又急又气,“林殊哥哥和小苏,两情相愿,如今……”说着说着,霓凰的语气渐渐犹豫起来,缓缓的把目光转向这个亭子里站着的第三个人,那个曾在自己府中暂住的安晓。
苏注见霓凰这么快的就能想到自己,并开始怀疑。暗暗的赞叹了一下霓凰识人的功力,却依然打算不认账:“霓凰郡主突然望向我,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