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州。【】豫王府。
王府正房暖阁中,豫王羽承光接过王妃周敏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大口,舒服舒服得往罗汉床上的大红色锦锻靠枕上一靠,长舒出口气道:“还是回到王府安心……”
周敏到罗汉床的另一边坐了,接过羽承光递过来的茶盏放到小几上道:“你到京里这十几日,我这心里一直悬着,生怕有事,如今你可算回来了,我这心也才放下了。”
想了想又说:“若曦数日前办诗会时,荣都督的独女荣惜兰来赴会,说永泰公主回来了,万岁爷让她掌了御前的三千营,这事王爷怎么看?”
谁料羽承光却说起了另一件事,“回王府之前,我去太子东宫中瞧了乾皓,病得不像样子了。那一日我亲自端药喂他喝,却在那药碗里发现了一点儿东西,你猜是什么?”
“哦,是什么?”周敏好奇得问。
羽承光眸光一冷道:“是鹿茸,一小片鹿茸。你也知道,我自打小爱学习医理,捯饬药材,那一点东西一看便知。太子身子虚,如今又缠绵病榻许久。这鹿茸吃下去可不是要他的命么?于是我便对太子悄悄说了此事,又让人去叫了太医来问。太医说太子的脉案和方子都是呈给万岁爷御览定下的。”
说到此处,羽承光便不说了,重又端起小几上的茶盏吃起茶来。
周敏惊道:“王爷的意思是……是万岁爷要舍了乾皓,改立……改立凤仪?”
羽承光端着茶盏看着周敏不说话,只见她眼中一霎时便蓄了泪,悲愤道:“可怜的乾皓,姐姐在他五岁时便舍他而去,他身子自小不好,在宫里这些年也不知怎么过得,如今好不容易长大了,谁知道,谁知道……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万岁爷他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啊?既是瞧不上乾皓,可为什么又要立他做太子?立了他做太子十三年,如今不想让他做了,废了他便可,为什么还要他的命?”
“为什么?”羽承光冷笑,“因为乾皓不过是万岁爷的一颗棋子,当年你姐姐薨逝前,他要在天下人跟前做出一副夫妻情深的样子,而且他那时帝位未稳,需要你们周家父兄的支持,所以立了乾皓,一举两得。如今他乾坤独掌,多年前他瞧上并栽培的永泰公主成了器,所以乾皓这颗废棋自然是要从棋盘上拿下来了。至于‘虎毒不食子’这话不适用于皇家。你也知道从来通往金銮殿的皇帝宝座的路都沾满了斑斑血迹。”
周敏落泪,“再怎么样你也是乾皓的亲姨父,你可要帮帮他。姐姐就剩下这么个独子,万岁爷不待见他,我和你又岂能坐视不管?难道眼睁睁看着乾皓就这么离我们而去?”
羽承光转眼看着手中的茶盏默然不语。
于是周敏又说:“你是万岁爷的一母同胞的弟弟,这些年来他待你又极好,不如你求一求他,让他放过太子好不好?”
“糊涂,真是妇人之见!”羽承光将手中茶盏重重地往罗汉床上摆放的紫檀小几上一搁,蓦然提高了声音吼道:“这事不是求谁就可以的。这些年他待我是极好,可只不过给我富贵闲职,从未让我参与什么军政大事,外头看着的都是今日赏什么,明日赏什么,便以为当今圣上对我这个弟弟恩宠最深。可你要知道如今他怕是要改立凤仪的心思已定。乾皓若是只是被废,将来凤仪登基,对新君来说就是个潜在的威胁,他能这么做?绝不可能!所以有了凤仪,就绝不能有乾皓!这话谁要敢去他跟前提,就是触他的逆鳞,除非活腻了!”
周敏被羽承光这一声吼吓得住了泪,呆了半响,最后眼泪汹涌而下,喃喃道:“难道乾皓就只有死路一条么,这是什么理……”
羽承光见她哭得厉害,不免软了声音道:“不是我不救他,是去求万岁爷那条路不通。若说天下谁能救他,也只有他自己了……”
这话说得模糊,周敏自然是不懂,但她听到说能自救,便拿出绢子擦泪问:“敢问王爷,乾皓要到底怎么个自救法?”
羽承光眯起了眼,良久道:“反正我该说得都和他说了,至于他要想遵照他父皇的旨意将那些加了鹿茸的药吃光,如他父皇的愿去和先孝文皇后泉下母子相会,还是保住自己的命去争那该他得的东西,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意思了……”
周敏听完话不由得怔住,很快明白过意思后,额间不觉渗出了冷汗,那拿着绢子的手不由得微微抖动起来,嗓子发干,盯着羽承光,仿佛有些不认识他一般。良久方有些惶恐得说:“王爷,你觉得乾皓有几分胜算?”
羽承光淡淡道:“他若是争,还有四五分胜算,若是不争,那就一分胜算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