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德十九年二月三十日。【】
永泰公主府。
“公主,明日就是此回女科殿试的日子,万岁爷身子不适,让公主去主持,这一回府中要进来许多饱学之士了呢。”
一位身穿浅绿宫装,秀美如画,身姿窈窕,年约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笑吟吟得说道,一面说一面手中端着红漆描金托盘,托盘上一个甜白瓷忍冬纹的盖碗,向金丝楠木书案前看书的永泰公主羽凤仪走了过来。
羽凤仪将手中的书册放下,接过伴读朱佩儿手中的盖碗,揭开盖子,撇了撇浮茶,喝了两口,将茶碗放下,方有些开怀得笑道:“是啊,明日就有天下英豪入我彀中了……”
朱佩儿见她说起这个兴致颇高,又说:“万岁爷想得真是周到,知道公主将来得了有才学的女子做近臣辅佐,用起来要顺手些。”
羽凤仪接话道:“父皇处处为我做打算,本来就有病,这么着更是耗费心神了,哎,有些事我又不能去替他担当……”
一面说着一面看着窗外庭院中的刚刚开出的玉兰花出神,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朱佩儿见状忙岔开话题道:“公主,你瞧咱们府中院子里的玉兰花开得多好,这还是我陪公主去了北边七年后回京第一次看到,这花开得真美。”
羽凤仪看着枝头绽放的白玉兰,随意道:“若说是京里开得最好最美的玉兰花应该在潭拓寺或者大觉寺。我记得七年前最后一次去大觉寺去赏花,是同母后父皇一起去的,那时候父皇的身子还很好,我们在花树下赏花品茶,何等开怀。”
大觉寺是皇家寺院,只对皇家开放,一般只会接待皇家和宗室成员前去做礼佛做佛事。
“对了,择日不若撞日,既然今日看到这玉兰花,说起父皇,不若我今日便去大觉寺拜佛烧香,为我父皇祈福。”羽凤仪盯着庭院中的枝头上的玉兰花忽然笑起来道。
朱佩儿看外头春阳灿烂,天空蔚蓝,是一个好天气,于是赞同道:“好,那我去叫哥哥让侍卫们还有典膳典仪准备好,一会儿随公主去大觉寺为万岁爷祈福消灾延寿。”
羽凤仪站起来,挥了挥手,“那你快去。”
“是,公主。”朱佩儿蹲身行礼,起来却步退出了书房。等朱佩儿出去了,羽凤仪方回自己寝殿中让人换了衣裳出行。
永泰公主府外,府内詹事朱知友率领府中侍卫护卫着公主的马车往城西的大觉寺而去。
大觉寺内,古木挺拔遒劲,随处可见的迎春花和玉兰花竞相竞放,清冽的花香混合着佛寺内的檀香,让人闻了心境莫名的澄净舒爽。
寺内主持净空陪着换了身便服的永泰公主在大雄宝殿内,看她在佛祖释迦摩尼跟前虔诚上香,然后跪倒在蒲团上祈福,口中也是不断宣着佛号。约莫有一刻钟,羽凤仪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净空忙上前双手合十执礼道:“公主殿下,请随老衲去后殿禅房内稍坐品茶。”
“有劳了。”羽凤仪回礼道。
两人一前一后出得殿来,在殿外候着的朱佩儿,朱知友和十数位近身护卫的扈从跟在两人身后转过廊角往后头供皇室成员品茶的禅房里去。
说是禅房,实际上是大周朝在大觉寺后院中建的亭台楼阁,本来大觉寺后的园林传承数百年,其中景致可说是极美,和皇家御花园相比也不在其下,所以大周皇帝得了天下后,将这大觉寺划作皇家寺院,外头普通百姓和官吏都不许进入。
主持净空带着永泰公主一行人穿过清幽的林中小径,来到一处叫兮然阁的地方,将永泰公主带了进去,然后命寺内小僧奉上茶来。
兮然阁外正对着一片种有数百枝的玉兰花树,此刻俱都开了花,一眼往去,一朵朵,都在春阳下白得耀眼,风送来初春暖风,风中满是馥郁的玉兰花香,闻之令人心醉。
羽凤仪坐在窗前,喝着大觉寺中制作的兰花茶,只觉身心内外全都被花香充斥了,近日来的一些疲惫也被一扫而空,天空蓝得似毫无渣滓的水晶,极目远眺,入眼都是花海,只觉心中豁然开朗,一种浮生难得半日闲的感概油然而生。
正陶醉间,只见在外间候着的伴读朱佩儿急匆匆得走了进来道:“公主,信王匆匆得走了来,说他要求见你。”
羽凤仪将手中茶盏放下,微有些好奇喃喃道:“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话似是在问自己,又好像是在问朱佩儿。朱佩儿听到了自然答:“我也不知道,但看他来得急,便让他在外头暂时候着……”
原来这被朱佩儿叫做信王的是羽凤仪的二皇帝,乃是庄妃李氏之子,今年十六岁,虽然说早已经封了王,但并未成亲,所以也未在外开府,依旧在宫内皇子所内住着,得等到成亲后满了二十岁方去就藩。
“你去让他进来。”羽凤仪淡淡道。
朱佩儿应诺而去。不一会儿只见文气十足的信王羽乾桢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刚进屋还没走到她跟前便气喘吁吁的嚷了起来:“大皇姐……不好了,我和三弟被人欺负了,你得帮帮我们……”
羽凤仪微一挑眉讶然道:“怎么?乾林也在这里?你们?”
羽乾桢走到她跟前,一伸手就把羽凤仪跟前紫檀小几上的那盏茶端起来一气喝干方继续说:“今日三弟说天气好,便约了我到这大觉寺来替父皇和太子哥哥礼佛烧香祈福。谁料我们烧香祈福出来后,便被寺内知客僧引着到这后头玉兰花海边的浩然阁内来坐一坐,却碰到了晋王和楚王的世子一行人,他们也被寺内的僧人带到这后面来吃茶,他们非要和我们争那浩然阁,三弟的脾气大皇姐也知道,是第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三言两语不合,就和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