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园子里,满是馥郁甜美的花果香,南风吹过,日影飞去,菖蒲和桂树满了溪边的香草山,哪哒与凤仙花的香气胜过一切香品,石榴放蕊,葡萄发芽,小鹿在百合畦里向夕阳跳跃,惊起丛中一群鸽子。
编着发绺的少女在羊群边来回踱步,四下张望,最微小的动静都让她满怀希望地抬起头,随即又失望地垂下眼睛。忽然有人轻唤她的名字,一个身穿湖水蓝粗麻衣的少年正倚在墙头冲她招手,随后他纵身跃下,像一只轻快的羚羊朝她飞奔而来。
女孩子激动地扑了过去,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羊群在他们周围满足地叫唤。少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花环她带上,女孩子害羞地吻了他的脸,两人的脸颊顿时都红得像天边的晚霞。
“你还会回来吗?”少女的声音传来,满是忧伤。
“我一定会回来的,”少年立刻肯定,“你不要哭好吗?”
“如果你不回来的话,我就去找你。”
“我向你保证,我肯定会回来的。”
“你说话要算话,我等你。”
“等我回来,”少年涨红着脸,紧紧握着她的手,“我就向你家里提亲,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女孩子躲避着他的视线,红彤彤的脸像个苹果,“我愿意嫁给你。”
少年环住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似乎想要亲吻她的唇,她感到他芬芳的气息近在咫尺,幸福的感觉令人眩晕,她闭上眼睛急切地等待那醉美的接触——
狂风忽然平地而起,她惊恐地睁开双眼,她的少年不见了!美丽的园子成了满目苍夷的旷野,她像疯了一样拔腿奔跑,一遍遍呼唤着少年的名字,回答她的只有刺耳的风哨声和鸷鸟嘶哑的啼叫。
满山浓厚的铁灰色雾霭中,有脚步声从前方传来,她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正在回应她的呼唤,她急切地冲进那几乎能摸得到的昏暗之中,她终于看见了,她爆发出尖叫——
“不——”
赛瑟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整个人像从深海中被人拽了出来,胸口闷得快要窒息,他像最疲惫不堪的旅行者一样喘着粗气,额头、胸膛以及后背全是冷汗。
有人叩门,“陛下,陛下!需要给您送热汤来吗?”
赛瑟长舒一口气,嘴巴干得像嚼了满口的沙,只能哑着喉咙回答,“不用了,你们退下吧——”然而他顿了顿,仿佛忽然想到什么,“等等,传令给查隆德,让他立刻动身前往利音堡垒。”
利音谷位于赛瑟城的西南方,距离首都大约五百多里地,毗邻威盛凯最大的港口腓色海湾,同时这里也驻扎着一支人数不多却装备精良的地方军团,即威盛凯第三驻军团,或者称为利音团。第三军团是威盛凯所有地方驻军中离首都最近的兵力,它作为支援中央军,即鸽笼的后备力量,并且在驻守威盛凯最大的战俘营地的同时,肩负着连接腓色港口的海军舰队与境内各城区陆军协同作战的使命。
赛瑟皇帝即位之后,将塞雷斯掳掠用以修筑凤仙花园的奴隶分为三部分,一部分老弱病残已经被处理(多数用船装载回威盛凯的余邦殖民地),一部分身体素质较高的编入补充军营,多为敢死队等炮灰先锋,还有一部分尚且留在利音谷的战俘营地,因为这批奴隶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至今还没有处理完。有人向赛瑟建议直接坑杀即可,这是最简单最省事的方法,他也不是完全不赞同,但始终认为坑杀只能作为最后一步,特别眼下并非战争时期。在这之前赛瑟希望能在严防起义或造反的情况下,能将这些奴隶物尽其用,然而很多人认为他不过是白费心思。
查隆德是塞雷斯遗留下来的屈指可数的老将之一,七十多岁依然精神矍铄,现担任利音堡垒的督长,往来于腓色海湾和利音谷地之间。
碉堡顶层的厅内,查隆德一边计算时间,一边心不在焉地擦拭他的剑,这时外面传来急速的行军声和号令声,他闻声随即赶去碉堡外的哨所。皇帝带着一队骑兵提前半个小时抵达了,查隆德想行礼被赛瑟拦住,他笑着拍拍老将军的胳膊让他小心那把老骨头,然后几乎是拖着他进了碉堡。
“陛下,我接到您的旨意之后,就根据这几年的国内所有战俘营地的处理记录整理了这份统计表。”查隆德交给赛瑟一份文件。后者打开扫了几眼,“迁都时期,十五到四十五岁的男俘虏就这么多了?”
“是的,目前都集中在利音战俘营,陛下打算怎么处理?”
“宣誓效忠了吗?”
“没有,正在等候您的旨意。”
“所有拒绝效忠以及受烙的全部处死,其余的按照常规处理即可。”赛瑟想了想补充道,“另外,有几个余邦城的战俘无论是否愿意效忠,一概处死。城名单我稍后让人拿给你。”
“遵命,陛下。那么女战俘也是按照常规处理吗?”
“二十岁以下和四十岁以上的,都用船送回去吧。”赛瑟说,“其余的同样按照惯例处理。”
“陛下······”
“什么事?”
“我们没有把二十岁以下女奴隶送到境外的先例啊,”查隆德有些不解,他担心皇帝忽略了某些重要原则,“这是最有价值的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