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的钟声敲响了。
尽管珠宝大道此刻寒气逼人,月亮放射出诡异惨淡的白光,可是这人间却一扫夜幕笼罩带来的阴森和寂静,呈现出闹哄哄的、狂热的狂欢景象。
街道两旁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火把火炬,并且每隔几十步就有一堆堆熊熊的篝火此刻正在猛烈地燃烧着。
戴着各色各样假面具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潮涌而来,有的从窗户上吊着绳子爬下来,有的从草丛中闪出来,有从沟里钻上来的,有从烟囱里挤上来的。
大大小小的马车挤满了各个街道口,载满了身穿小丑、戴着布兜风帽的深色长外套,歌剧中的皇后,喜剧中的侯爵,传说中的怪物和巨人,宫廷滑稽演员、骑士、农夫、美女、侏儒和矮人等各色衣服的人。
这些人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连蹦带跳、手舞足蹈,彼此互相投掷彩色的碎纸屑、亮粉、装满胡椒粉的鸡蛋壳以及干花束。
他们彼此唇枪舌击,可以用手头的任何东西互相投掷攻击,谁也不被允许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气恼火,只能报之以哈哈大笑。
隐心眉如同为了消愁解闷一般,被人强行带到盛宴之中的人一样,随着她为了提高自己的兴奋度而一口一口地往肚子里灌热酒。隐心眉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烫。
她感到一道道厚厚的帷幕此刻正隔离在往昔和现在之间。
一开始很多人都是乘着马车沿着珠宝大道驱车而行,可是没多久就纷纷下车,有的转为骑马,有的则干脆步行。
整个人群仿佛都感染了一种午夜的迷醉,这迷醉是来自于月光下的神秘力量,仿佛一种水火交融的奇幻魅力,这种微醺的状态正在感染到每个人的身上。让所有人都觉得理智正在逐步地离开他们。
隐心眉本来坐在雷马萨船长所驾驶的四轮双层马车之上,这座马车实在是太大太鲜艳了,她总感觉丝丝不安,可是几大口滚烫的酒精从喉咙熨烫到胃袋之后,再加上自己左边是雷马萨,后面是葛文伯爵,下层还坐着谢波和吉娜以及几个男仆——她被自己信赖的人层层包围,这种隐约的惶惑就瞬间被她抛诸脑后了。
只是除了她,似乎没有人能感受到这种不安,她又不是个擅长向他人求助或者是个乐于抒发自己心里感受的人,更何况她最厌恶被别人看成胆小鬼。所以隐心眉便把这种感觉归咎于自己身为女人的天性弱点。
所有人都喝了不少,雷马萨的酒量实在可怕,他已经满满一瓶下肚了,可是却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唯一的反映就是他脸上开始出现一种如狼似虎的表情,看着隐心眉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她吞下去。
隐心眉的酒量我们是知道的,这女人一喝酒就癫狂兴奋,大脑缺氧,行为举止变得更加狂野,荤段子和粗口说得让地痞流氓都能觉得脸红。
她不止一次地看到雷马萨用那种她多次在别的男人眼中同样察觉出来的、那种仿佛用目光就把她的衣服剥个精光的眼神在打量着自己。
她嘶哑着嗓子嘿嘿一笑,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一把揪住雷马萨的衣领子,用整个马车里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小子啊,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喝多了。”大概是因为这称呼让雷马萨觉得自己在手下面前觉得不是很有面子,所以他的语气不是很开心。
但是他也是了解她的,他知道她这人一喝酒就理智丧失,若在清醒时期她一定不会作出任何让雷马萨觉得有辱男性自尊心的事。
“啊,我让你生气了!嗝儿,”隐心眉讪讪地笑着,“别那么小鸡肚肠嘛,我的好殿下……”
雷马萨知道她的无赖劲儿又上来了,于是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把她推到了一边。
“什么?你竟然推我?!“这女人开始发酒疯,不依不饶地嚷了起来,“不高兴了就推自己的女人可真不是个好习惯——”
葛文伯爵和雷马萨立刻互相使了个眼色,彼此心里都有一个念头:真不该给她喝酒。
“但是我还是原谅你了,因为我很大度……嗝儿嗝儿……而且我有办法让你高兴起来……”
说着,她就一把拽过雷马萨的脖子,蛮横地咬住了他的嘴唇。接着,仿佛还不够撒劲儿似的,她干脆整个人坐在了他的腿上。
葛文伯爵坐在后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马尾藻船长几次回头眼巴巴地观看,最后则干脆一边灌酒吧唧着嘴一边津津有味地欣赏,任由着马儿在街上歪歪扭扭地乱踢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