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凪扶像是和人聊天一般,语速缓慢,声调柔和,声音和这秋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不过妍儿,你说你日后若是知道你今日舍命救下的,不是你亲爱的蓝玉姐姐,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你会不会觉得失望呢?”
说到这里,凤凪扶的眼眸忽然暗淡了几分,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
“你到时候可不要怨恨我,如果可以,我又怎会愿意欺骗你呢,以这副模样示你呢?”
我多想,多想,能够坦坦荡荡地站在你面前,就用我自己的样子,就用我自己的声音,就用我自己的灵魂,哪怕就一天、一个时辰,或者一刻钟都好,哪怕可能会吓你一跳,哪怕可能会让你恼我好久好久,我也是愿意的。
我到时候可能会说,虽然我头戴珠钗,面敷粉黛,身着绫罗,看起来和别家的少年郎不太一样,但是我的心是滚烫又炽热的,我无时不刻不想着,给你依靠,给你救赎,给你归宿,替你受世人愈加无妄之罪,免你受颠沛流离之苦。”
凤凪扶边说着,边伸出一只手来,轻轻一扯自己发冠上的银簪,任凭满头的黑丝倾泻而下,将剑眉星目的英气一并挥洒而下。
“所以哪怕是这样的我,也盼望着你可以依靠。”
再出言时,温婉莺燕之言已不见,只闻玲珑少年音。
瑟而不寒的秋风漫卷起帐帘,吹进半屋子的月光,像丝绸一般盖在伏身在床沿之侧的凤凪扶身上,盖住了他一半的身子。
明与暗,阴与阳,将凤凪扶从中分开来,却又拼成了一整个他。
凤凪扶合眼伏在婉妍的手边,墨色的青丝缱绻在床畔。
梦中,他想要追问婉妍她需要的,她爱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可他不知道要去问谁,是问婉妍自己,还是问命运,亦或是问世人。
凤凪扶心里有些着急了,可是忽然间,他又想通了似的。
他是全然不用担心的啊。
如果婉妍需要的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夫君,凤凪扶可以。
如果婉妍需要的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妻子,凤凪扶一样也可以。
不论是夫君,还是妻子,其实结果都是一样,都是一个婉妍可以从现在的一切中,从这不被世人接受的一切中逃离出来,以一个全新的样貌,全新到改变了一切,全新到世人谁也不认得的面貌,重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机会。
昏昏沉沉复昏昏沉沉,婉妍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云端一般,脚下是软绵绵的,全身都是软绵绵的,好像一个不留神就要栽向万丈深渊一样。
梦里,好像总是有人在云下面走来走去,他们自说自话着,有时候笑,有时候沉默,有时候是那个人,有时候是这个人。
婉妍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这样过多久,直到突然的一天,她不出所料的,栽向了万丈深渊。
再次睁眼时,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只有灰蒙蒙的指挥使大营的帐顶,和满头的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