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喝了两口豆腐脑,手中攥着一根一尺来长的油条,那架势……大概就是张德不答应,就会抄起油条打过来。
扒拉着蟹黄炒饭,老张嘬了一口紫菜蛋汤,左手汤勺右手筷子,悬在半空看着马周:“进奏院那个案子?”
“不错。”
马周点点头,“公议已经定了,只是这如何操作,却成了难处。”
收保护费最好是别人主动来给,可大多数保护费,还是得小弟在缴费最后一天去催收。
用人成本高啊。
马周手头并非没有人,可现在到处都在用人。薛大鼎那里还要修路,巡抚辽东是轻松的事情?不要用人?徐孝德在湖南修路,摆平湖南地头蛇是轻松的事情?不要用人?安北都护府要修路,维护乌堡据点是轻松的事情?不要用人?
要是把薛大鼎、尉迟恭、徐孝德封王,那倒是不用管,由得他们自己搞定。毫无疑问这是痴人做梦,吃什么饭当什么心。
“还是缺人。”
马周一句话说的有点扎心,历朝历代,就怕官吏太多,偏偏贞观朝居然出现官吏不够用的情况。
莫名其妙嘛。
“此事其实简单。”
老张又扒拉了一口炒饭,狼吞虎咽吃了个爽,又喝了口汤,这才看着马周还有一众马周的幕僚:“钦定征税司那里其实有不少东西,只不过钱谷这个废物一窍不通,空守宝山去挨饿。”
“此话怎讲?”
马周来了精神,幕僚们则是赶紧往嘴里塞鲜肉馒头,这他妈真好吃!
“扬子江两岸……不拘扬子江,黄河两岸也是如此,还有渤海、东海,乃至朝鲜道、扶桑、岭南、南海……如今票证极多。只说这凭票,如今还在流通。因宣纸缘故,如今民间借贷,也多用纸条来写个借据甚么。”
听张德这么一说,马周顿时隐隐感觉抓住了什么。
“之前杜二郎在扬子江溜了一圈,别人手中攥着多少条子?”
张德说着,又道,“要是杜相公之子赖账,他们又能如何?可要是有人作保,给做个中人呢?这中人,可不是甚么房二公子或是甚么魏大公子。便是要让攥着欠条的人,都服服帖帖的。”
“张公是说,让朝廷作保?”
“他们给点钱,朝廷就给他们条子上盖个章,将来这条子,便是王子公孙又如何?总不能扇朝廷的脸吧?”
“江湖上票证极多,老夫是知道的,但多到能贴补国库?”
“马相公,你知道天下诸道,仅仅是大盐商之间拆借,就是个甚么规模?粮食换产本那光景,一个襄州来的盐商,换个身份去东海,从华润号走账,就要十万贯。而这等盐商,在杜二郎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张德伸出小手指,比划了一下,看得马周一愣。
“这种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要要说朝廷给他手里的小纸片盖个章,然后问他拿个千分之一的好处,他必定毫不犹豫地掏钱。”
说着,张德又喝了口汤,慢条斯理道,“十万贯混个一百贯,听着是不多,天下诸道诸州诸港口,一天交易何止是十万贯?累加起来,凑个岁入绰绰有余。”
“告辞。”
攥着个油条,马周起身就走,一众幕僚还在埋头狂吃,一看老大居然起身就走,情急之下,好几个幕僚连吃带拿,攥着鲜肉馒头就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追着跑。
老张倒也淡定,继续扒拉着蟹黄炒饭,筷子夹起笋丝和蟹腿肉,入口咀嚼,口感再度炸裂,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