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七市口”往东到“伊水津关”,其实路没有多少路,可活动范围广大的青皮却不少,兼职强盗路霸,瞅准了肥鱼就是咬死。
干这份脏活的流氓,往往都还是军事贵族家庭出身,拦路抢劫的专业技能比一般业余选手强得多。
而且因为门第的缘故,生怕被人发现身份,反而下手极黑。这几年洛阳令查到的大案要案,无一例外,都不是民间有活力社会团体干的,而是国家暴力机关的淘汰品。
武勋家庭前几年维持体面,变卖家产的不计其数,后来又因为经略河中、朝鲜、漠北、天竺、西南,想要混个位子的武勋子弟,基本都把家底掏空。可真正能混上去的,一半都不到。
多出来的一多半,就只能仗着身份和职业技能,搞黑吃黑,或者亲自下场干一点阴沟老鼠才会干的脏活儿。
甚至还有上了年纪的老武勋,出卖自己的继承权,从别人那里换种,然后拿一笔钱维持家族体面。至于亲生儿子,因为“弓马娴熟”或者“技击锐利”,就给金主做爪牙打手,又能赚上一笔。
贞观二十年前后,是武勋家庭出身的杀手,爆发最厉害的时候。
当时江湖上但凡出现灭门惨案,各种仇杀、暗杀的操刀手,都是武勋子弟。
作为太原温氏的护卫,温五在地面上还是有点江湖名气的,故而了解的比较多。
只是现在温五也吃不准江湖行情,在“七市口”温氏的牌面还好用,可要是跑到偃师附近,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再一个,直隶近畿这几年太平了不少,因为朝廷在西域开辟出来的财路,让冒险家们都愿意走一遭。
更重要的一点,天竺的种植园起来了,侯氏子弟凭借兵部尚书这个天然大靠山,几乎每个家生子都能混到一大片土地。
用侯君集自己吹牛逼的话来讲,那就是侯氏之家,人人皆男爵,家家比诸侯。
话是狂了点,可对比中国的正常管理,一般家庭受封永业田,也就是两三百亩,妻妾上三个,子女五六个,再算两个老人,之多就是多种两倍的“露田”。
可即便这样加起来,实际可用劳力,也就七八个,经营的田亩,上一千亩都是比较艰难的。
但是在天竺,侯君集误打误撞,还真是搏了个超级富贵出来。
因为天竺的耕牛数量极多,而且和中国不同,天竺不杀耕牛的原因,绝非耕牛是重要生产工具。
这就使得在天竺的侯氏家生子,往往一户家庭就能配两头三头甚至五头耕牛。同时因为中国不能蓄奴,但是在天竺可以蓄奴,这就导致一户家庭实际拥有的劳力数量,数倍于国内。
差距如此之大,自然就吸引到了冒险家,还有那些为了脸面,不得不远走他乡的武勋子弟。
这也是最近五年,直隶近畿治安时好时坏,但总体来说趋于太平的原因。
可温五到底久不在地面行走,只是在城里看家护院,外面变化如何,又新出来什么样的地头蛇、山大王,他还真不好说。
要知道,从“七市口”出来,温五就察觉到有不少人窥视他和七姑娘,他有心直接回转京城,可一想只是走一段路,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加上他在车马行亮出了身份,愿意卖太原温氏一个面子的,也不在少数。
毕竟,真正敢得罪世家大族的江湖游侠儿,那是少之又少。
“五叔,可是担心行路安全?”
“姑娘,虽说京畿这几年太平了不少,可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温五借着话头,劝说了一下温七娘。
“京东走过好多回,也不曾听说还有甚么大贼,哪怕到了偃师,想来也是太平的。”
“行走江湖,大贼反倒是好说话的姑娘。怕就怕那些个毛孩子,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若是寻常小贼,五叔你一箭一个,还怕甚么?”
听得七姑娘这么说,温五想了想也是,便道:“那就紧着点赶路,到点到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