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道:“现在该你说找我的原因了,说吧,有何见教?”青衣少女道:“你活不过天晚!”六个字,令人震耳惊心。黄玉先是一怔,继而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地道:“你说我活过今晚,意思是你想杀我,对吗?”青衣少女道:“我要想杀你早已动手,何必要告诉你。”黄玉道:“那是怎么说?”青衣少女道:“你是落脚在前面的庙对不对?”黄玉暗吃—惊道:“你怎么知道的?”青衣少女不疾不徐地道:“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现在已经有人在那里等你,那就是要杀你的人。”黄玉“哦”了一声道:“他是谁?”青衣少女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只是无意中听来的消息,反正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物就是了。”抬头朝远方瞄了一眼,又道:“我看你好像不当回事?”黄玉淡淡笑了笑,夜色很浓,别人是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他自己明白,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急巴巴地找来告诉我这消息?”青衣少女“哼”了一声道:”我不想看你被杀,因为你还蛮像个武士的,先警告你,让你心里上有个准备。“话锋一顿又道:“需要我助你一刀么?”黄玉不假思索地道:“不必,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谢谢你的消息,我得走了!”说完,举步便走。青衣少女喃喃自语道:“骄傲,自认为很了不起,凭你那两下还能保得住命,哼!”黄玉每一字都听到了,但他不在意,真正地不在意,他只是想,有人要杀自己,为什么?一个可怕的杀手,到底可怕到什么程度?一间破落的小庙,平时没有香火,只有在菩萨诞辰时才会有干活的热闹一番,所以也养不住庙祝,倒是黄玉临时栖身的好地方。
进大门是个小天井,迎面便是神殿,殿后有一列三开间的矮房,实际上是庙会临时的厨房,院子倒是满宽敞的。黄玉若无其事地穿过神龛后的小门,踏人后院,日光掠处,心头蓦然一紧,房里居然亮着灯火。他止住脚步,定了定神,目光透过本来就没门扇的空框心头又是一震,瘸了一条腿的木桌上燃池支蜡烛,桌上居然摆有酒食,桌边坐了个蓬头乱发的怪人。这怪人就是所谓可怕的杀手么,他挪步走了过去,到了门框边,这下可就看得真切了。这怪人灰发蓬乱,络腮满脸,须发扎结在一起,看上去约莫是花甲上下的年龄,桌上一个瓦罐子,两只土碗,竿叶摊开,一大堆烧腊卤莱。“你就是这里的主人?”怪人开了口,没抬头。“不错!”黄玉冷声回答。怪人抬起头,两道电炬似的日芒照射到黄玉的脸上,可怕的目芒,几乎象是有形之物刺在脸上。
黄玉的心房微一收缩,步了进去、“阁下是……”“先别问,喝上几碗再说。”声音象是在敲破锣,听在耳里使人感到浑身不自在,配上他的尊容和脏得相当可以的土布长衫,更教人感觉到怪。他到底是何方神圣?黄玉拉一拉长凳,在怪人对面坐下。“倒酒!”怪人大刺刺地发话:“酒菜是老人家的,地方是你的,你可以算作是主人,主人应该替客人倒酒,这道理你懂?”黄玉左续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端起酒罐子倒满了两碗酒,暗忖:“看你这老怪根要变什么把戏?”“这还象话!”怪人端起碗:“来,喝吧!”黄玉刚喝过酒,根本已没兴致,但他还是举碗照喝,一连陪怪人干了三碗。这不象是喝酒,仿佛是大热天赶路渴极了在灌水。
第四碗倒上,怪人伸手抓莱吃。黄玉没动手,静静坐着,心里在想:“这老头除了怪和目露惊人之外,一点不象是青衣少女所称的可怕杀手,既来杀人,何必要带酒菜来消遣,这当中有什么蹊跷不成?”他想不出所以来。“你不吃点菜,路还远呢?”怪人嘴里塞满了卤菜,吐语不大灵光,但还可以听得出来。路远,这是什么意思?黄玉淡淡地应道:“在下已经吃过了,你阁下自己用吧!”怪人不再言语,自顾自地吃喝,一口酒,一指头莱,吃得有板有眼,似乎旁边根本没冷一凡这个人存在。黄玉相当不耐,但他忍住了,默坐着不吭声,静待下文。好不容易等到罐底朝天,菜尽洒光,怪人用衣袖擦净了口边的洒渍莱渣,舐舐舌头,伸了个懒腰,转头向毛。“都准备好了?”黄玉心中一动,他在跟谁说话?“一切齐备!”外面居然有应声,但不见人。黄玉的心蓦然抽紧,但情况是—个迷。“没有疏漏?”怪人再问。
“五十丈方圆之内,抖到比毯子还干净,保证一只苍蝇也漏不进来。”
“很好!”怪人转回头来,细眯着眼望着黄玉,眼缝间露出的目芒象一丝丝的银线,又象刺人的针,慢条思理地开口说道:“现在你可以说话了,心里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务必要让你心安理得地上路。”
最后一句话已显露出了端儿,也证实了青衣少女所传的消息不假,对方是蓄意杀人米的,只是对方的行径太怪诞。
黄玉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
“先请教阁下的称呼?”黄玉开口问,手紧握着靠在胯边的剑柄。“听清楚。老夫是神秘刽子手,专业就是杀人!”简单的自我介绍,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的确令人耳目惊心。“没听说过!”黄玉保持冷静,事实上他真的是没听说过什么神秘刽子手什么的名号。他的冷静给人的感觉是,要不是有所依恃,便是装懂无知。“你当然不会听说过!”怪人双目一张又眯了回去,就这—张的瞬间,象—蓬银芒乍射乍灭,接下去道:“刽子手行刑从来没失误过,受刑人从没漏网,而且四周戒备森严,不虞被第三者窥探,故所以神秘刽子手这名号只有不再开口的受刑人知道,所以不会传出江湖,老夫也不希望它传扬开来。”黄玉微微—笑,令人莫测高深的笑。黄玉道:“这么说,阁下的光临是要杀人?”怪人道:“一点不错”黄玉道:“对象就是在下。”怪人道:“对!”黄玉道:“哈!”怪人道:“小子在这种时辰,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怪人又张了一次眼,吐口气道:“老夫所执行过的受刑人,大部份在临刑之前便巳吓得半死,少数的急怒发狂,象你这种表现还是头—次碰到,你以为老夫是在开玩笑么?”黄玉道:“不,在下知道阁下十分认真。”怪人道:“你不怕死?”黄玉道:“怕死并不一定活得了,身为武土,双脚踏的是生死两条路,不是生便是死,根本用不着放在心上!”怪人道:“有道理,也有意思,顺便告诉你一点,受刑人临刑之前喝三碗酒,这是惯例,你听说过?”黄玉道:“唔!是听说过。”黄玉暗暗一挫牙,想不到这怪人来杀人还带酒食,竟是这个用意,眉毛一挑,道:“太有意思了,阁下做事真是中规中矩,设想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