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璟桁一惊,阖上门似有些畏惧而不敢直视来人,敬畏的缓缓开口唤了声:“大哥。”
那人举手投足间儒雅分流,薄唇微启:“呵,你这小子,可知自己闯了大祸?”陆璟桁低着头,自知理亏的样子。
他大哥倒也豁达,招了招手:“走罢,回去认错领罚。”抬眼,陆璟桁木然地站在那,也没有走的意思,低着头目光纠结,玉齿啮着因失去血色而呈现淡淡樱红的下唇。
“别让我说第二遍,听话。”仍是那温和有礼的嗓音,眼中笑意褪去,折扇合上一收“啪”的脆响惊得陆璟桁一激灵,“哥,你、你先回去复命,我稍后打点好便回去受罚。”陆璟桁直视着他,语气倒也坚决。
“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允许。男子化作青烟散去。留下他一个落寞的身影低着头兀自心乱,提笔小楷匆匆写下一封留信,转身快步前去鸣鸾宫。
珺儿在容妃的寝榻隔壁睡下,但心事缭绕着总睡不安稳,意识浮浮沉沉中朦胧又没法入睡。闭上眼,又是适才陆璟桁的模样与话语。
迷蒙中,轻如猫垫的脚步声还是让他惊醒,此时背对着来了,他全身绷紧,伺机一跃而起——假若这来人是刺客。
但那种清新的冷香蓦然闯进自己的呼吸,他便明了来人的身份,才不过几柱香前发生的事却让他抑下心尖那点雀跃,尴尬的静静等待对方的动作。
冷香袅袅,愈发清晰,来人可以屏住的轻柔呼吸,小心地将手伸向他的枕边,搁下了一个东西和一句轻微却凝重的:“珺儿,对不起。”脑后的发仿佛被秋毫拂过,那是……他落在他发间的轻吻,一切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不仅为适才的话,更为曾经初遇时的诺言如今无法保证。
“对不起。”此去不知何日相见,恐凡人口中的离情便是如此。但是他……
敛起目光,飘然离去,冷香散了,珺儿连句挽留也来不及说,那人就这么离开了。
支起身子,望着空无一人的chuang帐外,珺儿的心开始揣揣不安。适才被撩动的纱帘仿佛只是清风浮动,透过窗棂照进的月光冷清斑驳投在chuang榻一侧,没有什么可以证明陆璟桁刚刚来过,又悄然离开,除了那枕边还残存着幽香余温的玘玉,记得他入宫后名为寄放实则赠给他的……玘玉。
抓去略凉的玉,不难知道之前他的主人是如何珍惜地随身携带,而它如今却被抛弃了孤零躺在自己的手心。
清冷的月光打在圆润的玉身上,似水华流转,掌心收拢,将玉狠狠攥进拳中,轩辕珺空灵中透着执着的嗓音,迥回在空阔的室内。
“母妃说的没错……”眼底再不是少年的纯真,而转为一股沧桑的深沉,掺杂着难以名状的失望。
……
踏出珺儿的寝室才一步,眼前的男子就伸出折扇抵在自己的喉结上,“走罢,什么都别说。”抬手一点,眼前的景色扭曲后,化成了另一幅光景。
昏黄的暮色橙空,远处淙淙流淌的川水仿佛是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将两岸分隔相望,水流不急,却好似无穷无尽,川上两岸殷红纯净而无杂质的繁华似血如火,这般壮美广阔的景色中,却处处彰显着诡怪。
这景中,竟是渺无任何声响,没有水流细碎作响,没有风过花海的簌簌,妖娆的花海是清一色无杂质的红,更甚,在渺渺川波中央,一座不接两岸的桥说是伫立不如说是浸在皓水中。
绵延忘川,无人摆渡。那一叶孤舟搁浅在花海与水川交界处,等候那不知去向的摆渡人。
因那大川中的石桥,前后不接岸,只是那么伶仃地伫于川上。
忘川水,碰不得。褪平生,去往生。
唯有那摆渡人才可将“人”安然度走,而那些只身淌过川水的空洞魂灵,相较于“人”,还缺了些什么。
空气中既无花香也无人窃窃私语,处处散发着一种“无”的静谧。
远方川上传来缥缈的歌声,女子的甜美嗓音不断yin唱着凄伤的调子,曲折哀婉仿佛上古遥远的故事向听者娓娓道来,倾诉衷肠……
“佛曰八苦,生老病死,别离怨憎,爱,求不得。”女子的空灵悠长的嗓音从川上的石桥传来,“奈何奈何,君昔我常。”这句话似乎是对桥上来往的生灵叹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