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花名无名。
期年难遇,百年方盛。
传说百年之前月下仙人下界结缘时曾有幸得见。焚骨墓旁,暗夜盛放,尤为盛烈。月下仙人遂采摘一朵将其带回天宫,自此此花凋零再无盛放之日。仙人称此花为无名,而月下仙宫称其为情因。
春风,夏蝉,秋霜,冬雪,情因再未开放。
百年之后月下仙人再度下界将情因一并带下安回墓旁。那晚盛烈的红色开遍寂墓,情因生长了根紧紧勾住坟墓,一圈又一圈。
月下仙人说,世间有花名情因。此花为情而生,为念而死。
“别等了,时辰早就过了他不会经过了。”
“是呀,你日日不同我们争雨水花露就是为了等他经过,看他一眼?”
“你看看你没有丝毫光泽,即便等到了他,这众多花草繁花乱眼他又如何能注意到你。”
这片草地上的一众花草精灵都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劝说着一株矮小无光的赤色花朵。
“再等等看,他每日都往这个方向过,今日一定会来的。”
赤色花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将他等到。
花草精灵们七嘴八舌再劝说几句,终究也是留了些雨露给这赤色花。
现下已至黄昏,花中精灵们饮过晨日里的露水后都打算如何舒服地歇息一番,唯独那朵赤色花始终挺直了躯干,目不转睛看着一个方向。
残阳渐衰,黄昏黯淡的光线终于被黑暗替代。赤色花整整一日都在努力保持清醒,可对于她这种尚未修成精灵的花朵而言,一日不歇息完全是元神大伤。
“错过他一日也无妨啊,照你的说法他明日还会经过的嘛……”赤色花旁边的一株已修成精灵的芝兰花朵打个哈欠开口,“你本就还只是朵花,连精灵都算不上,如此糟蹋自己怕是千万年后都难成精灵,快歇息歇息。”
赤色花摇摇头,比起白日里要虚弱许多:“今日他没来会不会遇上了麻烦事?他不会不经过这里。”
芝兰又是一个哈欠,歪了歪脖子,“他的名字你不知道,他的身份你不知道,他的灵力修为你也不知道,你是如何对这人这么上心的?”
赤色花垂了垂头,“我不认识他,可我知道他一定是个好人。”
芝兰转眼又睡去。
月上西空,赤色花眼皮就快睁不开,忽地一个熟悉的身影飞过。
那一瞬她翛然清醒,面上终于荡开一抹笑,那是个白影。白袖拂明月,是他。
一直到那人的身影完全在眼中消失,她方闭了眼,着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歇息。
翌日,草原上炸成了一锅粥,吵吵沸沸,前面花朵一句后面花朵一句极为热闹。
原是这里修为最深厚的一株水仙花被下界的百花主看中,择日便要带回天宫。
这百花主对众数花草来说并不陌生。这里是花类繁多之地,而百花主每隔两百年便会下界来此寻些姿态极好,已成精灵的花朵带上九重天。上两百年是水仙被挑中,这次还是水仙当选,些许姿态姣好的花朵便大肆诋毁水仙,这才在草地上引发了一场闹剧。
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哎,我们什么时候能上天宫看看啊,能轮到我们么……”昨日那株芝兰摇摇躯干问赤色花。
赤色花看那水仙出了神。果真是被选中的精灵,气质与她全然不同。
芝兰顺着赤色花的视线看去,正巧是落在那水仙身上,“哟,终于要发奋竞争一番了?”
赤色花立马又垂下头,声音极小:“胡乱说些什么呢,我只想永远待在这里。”
芝兰心领神会,赤色不过是为了那个日日从这里经过的仙人罢了。芝兰不知他是否为仙人,但她偶然陪同赤色见过那人一次,拥有那般两袖清风淡雅若神的风采定是仙人无疑。
“你说,那水仙上了天宫会得个名字吗?”芝兰一脸羡慕,又格外忧伤。
这片草原上的花草精灵无一有过名字。她们的类别还是植下她们的土地告知她们的罢。她们日日听他人的名字,自己想要个名字也属正常。
夜再次降临,那白衣仙人出现。赤色花观望,直至再不可见。
白衣仙人的脚步太快,她甚至都不能静静注视他半刻钟。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那水仙已被带上天宫,几日前还传下消息说是水仙得了雪鸢一名。
“你瞧瞧,人家水仙可风光了,我们还在这里日日争雨露呢。这又要等两百年那百花主才下界……”
芝兰又是遗憾又是不平,奈何她修成精灵尚晚,姿态亦不足水仙那般优美高雅,只得居于水仙后头。
芝兰道完瞥一眼赤色花,“又在发什呆!”
赤色花面相极不好,“已经两日了,他都没有来……”
“他来去与否与你有何干系,你这般没有上进心怕是下辈子都入不了天宫!”芝兰本就心气不顺,一听赤色的话愈发生气,直直扭了躯干过去不看她。
东方白了又暗,暗下复明。如此再重复了三日后那白衣仙人依旧没有现身。
再过了些时日草原上的花草精灵全部主动隐去了自身的光泽,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