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后来轻纵了年华,她也从未忘记过当年那个在梧桐树下吹笛的白衣少年。
那片地方向来清静,从未见过有人来。她也不过是偶尔想起死去的母亲,烦闷得很,所以来散散心。
风吹起少年的乌发,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存在,转过头来对她淡淡一笑。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在下慕容烨,见过姑娘。”
“公子有礼,小女子名唤秦巧然。”
那是所有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除了家世不好,其他地方都完美得过分。风趣文雅,能文能武。他可以与她在树下吹笛赏曲,也可以果决刚毅地弄刀舞剑。他生得俊俏,甚至有些妖魅,却又不失男儿家的风度翩翩。
他还为她写下一支曲子,以她为名,名作《巧然赋》。
郎情妾意,梦里花季。
她爱上了他,他,似乎也是这样。
她是丞相府的千金,而他出身贫寒,她向父亲提过他,但和所有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故事一样,父亲让她趁早断了念想。
她本以为缘尽于此。
那日,他对她说:“等我三日,我便向你父亲提亲,我要你做我慕容烨的妻子。”
他果真履行了他的承诺,三番五次地登门表心意,倾尽所有送了最好的聘礼来,其中有一卷书画是出自父亲最爱的名家之手。她又向父亲一番祈求,甚至用上了绝食这样的小伎俩,父亲,终是允了。
那时候,她没想过,清贫的他,从哪里得来此物
结婚那日,她坐在红轿中,精致的盖头下是她的巧笑嫣然,如她之名。巧然巧然,巧笑嫣然。
但那日,他没有来。
她犹记得她在红轿中听着外面的人从窃窃私语到议论纷纷,媒婆在外不知所措,她说,她从未遇过一个新郎官到了吉时却也不出现的。
她也忘了那些宾客是到了什么时辰才不耐烦地走光的,她只记得,她在那红轿中坐了很久,直到连父亲都不愿理睬她回府了,她仍相信慕容烨会来。
他说过,他会来。
所以,她等。
府中的仆人来催了,非要让她从轿里出来。毕竟这样,有失丞相府的体面。
她不理。
终于,连仆人都懒得来叫她了。
她身上忽然多了种让她自己都生厌的执着。
她能感觉到,轿子外由她进轿时的正午烈阳,变成了晚霞的红光,再到后来,什么光亮也瞧不见了。
外面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似乎,开始落雨了。
连老天都在为她哭吗?
她躲藏在盖头下的脸上露出笑容——
有什么好哭的?婚期是今天,但今天还没过不是吗?
雨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敲着轿顶。
她仍是保持着笑容,嘴角却像是被扯痛了般。
她不能哭,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娘说过,哭是不吉利的。
娘,是丞相秦望的四夫人。在自己四岁那年因为体弱撒手人寰。这些年,爹虽是疼爱自己,有时却也周全不了丞相府剩下的夫人和儿女。所以,她一直觉得,慕容烨是母亲从天上派来疼自己的。
是的,直到那个时候,她依然觉得,慕容烨是对自己好的。
“咚——咚!咚!咚”
一慢三快,那是打更人在打四更了。
竟已是丑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