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先生,这世间总有人见了几分黑暗,就敢说这个世界都是这样的,结果就这么轻易地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总有人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觉得这样的自己理所应当拥有更多东西,仿若天经地义,总有人觉得自己想要的,就是别人都想要的,觉得可以让自己的意志覆盖他人的意志,觉得他的正义,才是真正的正义,可是凭什么呢?仅是因为他比其他人……拥有力量?”
“如果是这样,那么当有一天站在他们头顶,比他们具备更多力量的生灵不这么看待,是否就将他们的观点全盘否定了?”
“宫本先生,你问我力量是什么?”
纪长安低垂眼帘,轻声道:
“可力量就是力量,纯粹而不应被赋予任何意义。
宫本先生,你究竟想知道什么呢?想知道掌握力量的人,应该如何认识自身与所处的世界?
可影响一个人看待事物态度的决定性因素,从不是手中握着的权与力。”
“我曾见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老者,也有一腔报国之心,敢在战火飘摇时登上城头,也见过屹立族群之巅的生灵,在族群生死存亡时弃族而去,哪管身后族人的绝望哀嚎。”
“怯懦之辈哪怕拥有再多力量,也背负不了任何东西,心灵强大之人,哪怕肉体孱弱不堪,也将成为精神领域的先行者。”
“在我眼中,重要的从不是你手中握着的权与力,而是你发自内心地如何想。”
“宫本先生,如果你真正想知道的,是如我一般的生灵是如何看待这尘世万灵,那么我可以告诉你。”
“这世间万灵在我眼中,并无任何区别。”
“你呢,黛尔希斯?如今的你又是如何看待这座世界的?”
纪长安望向空中,淡漠问道。
无声无息间飘然而至的长裙女子冷漠俯瞰着他。
宫本健次郎面色一变,顾不得刚才纪督察所言,震惊地抬头望去,看到了曾惊鸿一瞥过的那道伟岸身影。
这尊女子神灵,竟是直接离开了神祠,降临此地?
“你是谁?身为天国之下,何敢侵我神国?”
冰冷而威严的斥问。
以魂灵之身现世,高高在上的女子神灵目光阴冷地注视着脚下似曾相识,可却与那人完全不同的年轻男人。
她本以为来此的,应是那个可怜的排行第二的天国主君。
可当真正面对面后,她却发现自己猜错了,眼前这个手握大日神权的男人,究竟是谁?
难道后世当中,又诞生了一尊位达主君的天国高位者?
纪长安沉默了片刻,轻声道:
“看来你并非是从那座世界逃出来的残魂,原来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女子神灵嗓音骤然低沉道:
“毁我部分存世之基者,是你?好胆!是谁命你如此做的?黛薇儿?还是安格烈那个幸运儿?”
纪长安凝望着眼前与那个男人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女子,哑然无言。
时间改变了太多东西,但那个男人的记忆却不曾褪色半分。
对于那个曾漫步星河,手握大日的男人而言,帝国时期的记忆,是他最珍贵的财富,远胜他曾俯仰过的尘世绝景。
纪长安忽然有些庆幸。
庆幸那个男人已经走了,没有见到万年后黛尔希斯的模样。
如果他还在的话,他一定会很失望吧?
记忆中曾经善良美好的人,终究还是没有抵挡住漫长时光的改变。
他有些伤感地低声道:
“我记得曾经的你,也如今日的宫本先生一样,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那时的我告诉你,绝不可因我等执掌的权与力而觉得自己凌驾在他人之上,觉得自己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可如今看来……你并没有听我的话。”
身处永夜领域下的宫本健次郎忽然全身一寒,空气中突然涌动着森然而剧烈的威压。
“你……是你……是你……你回来了?
不可能!
你早已燃烧自己,将自身的一切奉献给了那群愚民,连黛薇儿都保不下你燃烧的神魂!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怎敢冒充于他?!”
高高在上的女子神灵先是难以置信地踉跄后退,喃喃自语,而后猛地踏前,面色狰狞如同厉鬼般怒喝。
浓郁到化作实质的威压弥漫在黑夜领域中,紫黑色气焰点燃在女子神灵身周。
即便身处大日神权笼罩下的井上莉香二人。
也在这一刻觉得空气仿若凝固,一时间无法呼吸,那种来源于生命层次的威压,让他们绝望而生不出任何抵御之心。
站在阳光下的纪长安面色不变。
他仰头望向另一边深邃幽暗的夜幕,轻声说道:
“黛尔希斯,我告诉过你的,所谓的黑夜,从来不只是纯粹的黑暗,而应是群星距离尘世最近的时刻。”
随着他的心意显化。
那笼罩了大半瀛洲的永夜领域之上,凸显出亿万群星交相辉映的身影!
无尽星光洋洋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