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紧了眉,似乎在思虑着极为纠结的事。
犹豫再三,仍有些不可置信。
“……只是有些意外,你还会这样说话。”
看到司湛,总会让他想到当年的自己,可不同的是,她从来没有这样温柔地哄过他。
云渺渺疑惑地望着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我这么说话很奇怪吗?”
“嗯。”他笃定地点头,微微歪了歪脑袋,“你哄他,对本尊倒是凶得很。”
“……”这是小孩子闹脾气吗?
她顿了顿,回想方才,似乎是有些生硬了,但也称不上“凶”吧?
迟疑半响,她叹了口气,将语气放缓了些:“你想多了。”
她走到桌边,开始收拾碗筷,微微垂着眸,灯火映照下,素净而柔和。
他站在那,不知不觉看了很久。
他自个儿都说不清在气什么,就是觉得心头膈应得慌,就好像……好像在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发现自己最宝贝的东西被人抢了。
即便那样东西,他从未得到过。
曾求而不得,而今却成了别人的囊中物,即便想问个清楚,求个明白,却发现对着一个毫无记忆的人,居然不知从何说起。
许是他真的在那不知所谓地呆站了许久,忙于收拾的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碗筷,侧目望向他。
他站在柱子的阴影里,瞧着冷冷清清,孤孤单单,又带着一丝谨慎和犹豫,像是个长满了刺的困兽,不敢迈出一步。
于是,她先朝他走了过去,迟疑片刻,问他:“我方才真的很凶?”
他不置可否,抬起了被拍红的手背给她看。
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会觉得他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切切地等着一句心疼的话。
那手背的确被她拍出了个五指印,一时情急,她倒也不是故意使这么大劲儿的。
诚然这其中也有他自讨没趣的成分,但这个时候,总觉得道一句歉为好,她刚想开口,那只手却并没有真的停在她眼皮子下,而是绕过她身侧,捉住了她的右手,将其托了起来。
她手指上有几处燎泡和伤口,是方才炖汤时不小心溅到的,起初是疼得针扎似的,可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他顿时皱起了眉,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一旁,按到椅子上坐着:“你就不晓得疼?”
她愣了愣,道:“还好。”
还好?还好算怎么个回答?是疼还是不疼?
重黎一股子火涌了上来,转身去柜子边翻找,一通折腾,才找到一小罐能治烫伤的药膏,快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而后,在她错愕的注视下,气势汹汹地蹲在了她面前。
“手给本尊。”他摊开了掌心,见她这会儿居然还有所迟疑,也懒得再废话,将她的手拉了过来。
不同于摆着一张臭脸的“凶恶”,手劲儿倒是拿捏准了。
云渺渺坐在那,难得有一回能低头看他,堂堂一个魔尊,居然就这么干脆地半跪在她面前上药,好像还挺稀罕的。
至少她从前没敢想。
总觉得……他最近脾气好了不少。
算起来,就是从天虞山出事后了,倒是她,最近似乎太不客气了。
他没怒上心头一掌打死她,大概是看在一尸两命的份上。
药膏刚抹在手指上,难免有些疼,她稍稍往后缩了缩,忍住了。
“本尊不是想凶他……”他忽然开口,依旧低着头纠结于她指缝间的一处水泡该如何包扎,垂着眸,睫毛很长,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其实很好看,“本尊就是——就是觉得,觉得有些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哪里不公平,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
时隔多年,还以为早就不在乎了,却被一个毫无干系的孩子戳中了痛处,他才晓得,原来还会这般难受。
原来,他一直都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