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圣人的话,得诸位大人照拂,奴婢现在是八品内人,在临照殿伺候陈修媛。”
皇上抹了一把下巴:“陈修媛,朕许久没看过她了。”然后他回过来神来:“八品不过是二等宫女,有些委屈你了,但你入宫时间太短,又不宜位置太高。这样,就提你为一等宫女吧。”
黄宝儿对待主上全然变了个人,没一点不可一世的劲儿,叩头之殷勤迅猛能把眼泪甩出老远:“谢圣人恩赏体恤。”
皇上叹道:“你到底也是官宦人家的孩子,为何选择入宫侍奉?”
“回圣人,奴婢到了定亲的年纪,因母亲身份卑微,其实很难配得良婿。所以心一横,只想着指望自己能混个一官半职,长长体面。”
皇上笑道:“你这份自强之心倒是可嘉。行啦,回去吧,跟你主子说一声,今夜朕去瞧瞧她。”
黄宝儿满脸笑容:“是,奴婢领命,奴婢告退了。”
瞧着她那扒高踩低的模样,简直将“对上奉承攀附,对下欺侮压制”做到了极致。我不禁心中嗤笑,但凡你做点文书管理类的差事,也能自称「小臣」了,可奈何到了宫里,你照旧是「奴婢」。
皇上一转头俄然问我:“你笑什么?”
我即刻收住细微的表情,委婉说道:“臣觉得黄将军一身英勇直爽之气,高义薄云。这黄内人,倒与其父浑然不似。”
皇上默默一句:“朕这几个孩子,最像朕的,当属大郎。”
然后,他在此刻做了一个决定。
洛阳之事的谈判结果出了,封刘鳄奴为洛阳王,如他所愿,掌都畿道,河南道两地的军政大权,以附属国之待遇每年对朝廷上供。
然后,换回了大皇子,留下了四皇子作为质子。
当然,这些都是大白话,圣旨之上极尽修辞,皇榜告民书更是粉饰太平。
太后自选留在了洛阳,其余一应人等开拔回京。
归来后,左相和谢将军第一件事就是来向皇上请罪,三人在书房聊的热泪纵横。
大皇子跪地不肯起,直说着留下四弟,心中有愧。
皇上噙着泪对这个儿子点点头:“好孩子,无需自责,待你长大了,替阿耶夺回四弟如何?”
大皇子咬着牙,以势在必行的气势说道:“儿子遵命!儿子一定救回四弟!”
我在一旁看的百感交集,这圣人如今二十七岁,生过一女四子,如今凋零到仅有一子在膝下,他又该是何种滋味。
人回来了,消息也全都回来了。
两军阵前悬于城楼,薛莫皟选择救我而不救公主的事情在宫城若疫病传播,物议沸腾如滚滚热油。
淑妃病中惊坐起,冲到甘露殿,大庭广众之下扇了薛莫皟两个嘴巴,诘问他到底被我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连亲人的安危都不顾!
那个面容憔悴的少年就直戳戳的跪在地上任她打,丝毫不躲,末了了将我撇的一干二净,自己担下了全部。
他说:“当时郡主那一边的绳子先被砍断,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救人顾不得其他,直到听见一声巨响,这才意识到公主也跟着坠落下来……”
解释完就是认错,“但凭处置”。
淑妃骂完了便叫他滚,顺便一指我:“还有你,本宫不想看见你!”
然后,我也跟着“滚了”。
我小跑着追上薛莫皟,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愿意和我说话吗?”
他站住了,吐出一口气来,不似以往那般热情:“你想说什么?”
我心情复杂的问他:“我也想问问,你为什么选择救我?”
他泛上一丝僵笑:“我已经解释过了,你该也听见了,我不想再说第十遍。”
撂下话他就大步向前走。
我小跑着才能与他并肩:“你这样,我该怎么还你啊?”
他眼睛没看我:“素心若雪,不计回报。”
我停住了,亦是被他的话震住了。
我怔怔的复述着他的话,将这八个字,写进了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