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九点。
张其结早早来到了自己的工厂,腋窝下夹着一份报纸,脸上表情又兴奋又有点紧张。
果然如方秉生所言,《大宋皇家邸报》突然在周三增发了一期,这一期报纸震惊得张其结早饭都一口没吃:皇帝竟然要发动全国臣民为选举祷告了!时间就是下周一上午9点到10点半!
而且提出了两个前所未闻的新名词:“赛儿子”和“德儿子”,第一次张其结才知道自己干的这些西学玩意就是赛儿子啊。
进入工厂大门,踩着石板路,张其结大步朝前走,面前是自己一手建立的三层楼高的厂房,耳边已经听见“嗡嗡嗡”的机械运作声,彷佛漫步在温水里,楼后面烟筒里黑烟咕咕升起,在无风的今天直冲云霄,那就是这工厂的心脏:蒸汽机;
今天厂房和大门之间的空地上的闲杂人多了很多,多是些脸上风霜密布、浑身都是补丁的穷人,这一条长龙从左边小屋一直排出厂门外,那就是今天天不亮就来早早排队的应聘人们。
虽然外边的贴的告示是招募杂工,不是正儿八经的工人,月薪仅仅只有三元,但能去几个西洋工厂做工,在这个小县城里也是了不起的好工作,所以龙川纺织厂门前立刻人满为患。
看着这么多人来应聘,张其结心情更好,他昨天一下午就招募了十个人,虽然几百人来应聘,但是条件太高:二十五岁以上识字的人不是很多。
因为二十五年到十五年前,这里还是清国,海皇还没龙兴粤地呢,谁会大力推广印刷术和简体字呢。
“张老板,我听说要全民祷告了,就是为您选举的事,祝您旗开得胜啊。”正在提着水桶清洗道路的一个老清洁工抬起头,对张其结笑道。
“多谢你了!老王!周一记得去参加祷告啊!咱们一起呼求上帝保佑大宋!”张其结笑眯眯的点头。
进入高大的厂房,张其结按惯例不会直接进办公室,而是先巡视一下自己的机器设备,只看厂房里几十台机器已经运作开了,机器声震耳欲聋,前面的工人兢兢业业的操作,张其结背着双手,喃喃道:“这就是我的赛儿子啊。了不起啊。哦,不,都是西洋进口的机器,算赛侄子吧,没想到我还过继了别人一个儿子呢,哈。”
离开厂房,走进管理区走廊的时候,办公室门口的会计正在笑骂自己的年轻助手:“看你高兴什么?你就想着周一可以放半天假让你去玩对吧?”
看张其结来了,会计赶紧鞠躬问好,笑道:“今天厂里那些小孩都兴高采烈,下周一他们都以为要放半天假呢,都来问我放假不放假?您看下周一是怎么办?基督徒出去,非基督徒值班?”
张其结笑了笑,要是平日,他肯定同意这老伙计的说法,毕竟工厂不能停,停半天那就是几百大洋没有了,但是他现在不是参选了吗,而且还面对强力竞争者,所以心全放在了选举了,他想了想说道:“全民祷告,就得全民去。咱们开工是心不诚,那不行,忠君爱国嘛,周一上午停工半天,下午12点复工。”
还没说完,张其结就看到会计身后的三四个学徒都眉花眼笑起来,他摇了摇头说道:“唉,你们啊,不要听到放假就高兴,要热爱自己的工作啊。”
会计赶紧附和:“那是,我一天不来厂里听不见这嗡嗡嗡声、嗅不到蒸汽机的煤烟,我就浑身难受,要不是为了全民祷告德儿子,我还真想坚守岗位呢!”
说罢又笑了起来,问张其结道:“老板,您这算不算洋人弟兄赛侄子他爹呢?这么多赛侄子养在厂里。”
会计背后的一个年轻人插嘴道:“我也看报纸了,咱们厂里还有三辆皇帝车呢,这不就是赛儿子吗?咱们老板也是赛儿子他爹呢。”
张其结大笑起来。
在办公室里他就是转了一下,连椅子都没坐,就又跑到会客室看工厂学堂了。
会客室昨天中午被改造了,所有的家具都被搬出去了,搬进来了条凳,搭建了简易的桌子,两头挂了黑板,变成了一个教室模样。
二三十个年轻人和中年人就像他们的儿子呆在长老会小学那样,面前放着一个小方盒子,里面盛着沙土,手里拿着树枝,不时的按黑板上写的,自己在沙土里演练文字,他们或愁眉苦脸或专心致志或东张西望的听前后两个老师教课。
前边的老师正在黑板上写“神创造天地….”,后边的老师身后的黑板上则一排阿拉伯数字。
这些人都是工厂的工人,也有四五个是昨天刚招募进来的杂工,都粗通文墨,张其结想用几周时间让他们快速脱盲,获得选民资格。
相比“学生”很难找、很难教,老师则方便多了。
这不市长刘国建不知为什么,不希望各个教会的老师再在选举期间离城下乡,据说是希望他们在选举期间在县城里举办:“福音大宣教”活动;这方便了张其结,他直接找了几个暂时没事的长老会小学老师,请到厂里就开始培养选票。
看着那些有些滑稽的中青年人,张其结宛如看着自己的军队,虽然欣慰,但脸上的紧张却没有消失:因为对手实在太过强大了。
昨天想掐断他们的铁河运输来要挟他们就范,虽然张其结不惜撕破脸威胁,解决了这次威胁,但他心里知道:对方很可能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财大气粗,精通西学,今天皇报在前几篇写了《呼吁全民祷告》之外,后面就是大宋第一个政治党派民主党的通知公告,光看里面涉及的那些如雷贯耳的人名,就知道民主党简直是头怪兽啊。
张其结想和对方斗,只能靠地头蛇优势和多花点钱,而且花钱不会少:单说他想通过招募工人来拿选票这一条讲,虽然招进来的是杂工,每月仅仅三元,然而这两个月张其结不会让他们干活,而是让他们彻底脱盲,每人就是6元成本;自己手里的工人也有因为识字被找来培训的,这就是干活的人少了,这两个月产量会下降的。
工人里有识文断字的生产骨干,不需要培训,但也被许下了承诺:给我登记选民资格,投我的票,事成之后,发给两元奖金;
这多少钱不知不觉的就扔出去了?张其结投入越多,越觉的自己的钱不能打了水漂。
就在这时,走廊上咚咚的跑来一个人,看见张其结就大吼:“老张!老张!”
会客室的工人都扭头来看向门口,站在门口的张其结赶紧竖起中指撮在嘴唇前,意思是让对方不要喧哗,看来人是李广西,张其结心里以为是昨天商量请什么戏班的事有眉目了。
昨天他们几个商量为了对抗民主党从京城搞来的新鲜玩意,自己也不能限于请粤剧戏班子的打算,因为李广西对惠州城很熟悉,他管家还在惠州张罗找戏班子的事,顺路让管家王杰仁看看惠州城里有没有西洋来的洋玩意,比如马戏和魔术什么的,可以请来看看。
但李广西咚咚的跑来,却不是满脸喜色,却是全是恐怖之色,他一点也没理会张其结“不要说话”的手势,一把抓住张其结,好像要在自己累的摔倒在地之前保持身体直立,他大叫道:“王鱼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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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上午九点,王鱼家和张其结一样很高兴。
他正在面试应聘玻璃厂杂工的穷人。
他不必上班,因为他家就在玻璃厂里面的一个偏院子里。今天看到突然增发一份皇报,号召全民祷告,这个基督徒自然满心欢喜,他认为这次选举定然成功,因为神听祷告啊,而且海皇的前四次全民祷告全部都得到了最好的结果――远征成功之极,宋军铁蹄再次踏碎北京,这要放到古时,清国都被灭了;海皇子女满堂,皇后也身体健康。
因为采取和张其结一样的选举战术,王鱼家也在应聘杂工,识字,二十五岁以上,有龙川良民证,只是他的厂子相对张其结的纺织厂小的多,没有多余的管事的干部可以专门用于面试招工,每次招募人手,都是王鱼家亲自面试招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