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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白衣(2 / 2)

管宁眼光从二女身上一眼扫过,微微低下眉宇:“有劳姑娘细心。”

“无妨。”李怡萱微微一笑,“酒逢知己千杯少,不过妾身好茶,青羽与几位也是远来,权且解渴罢。”

邴原与王烈互视一眼,如此美人,世间恐怕也仅此一位了,孙原少年郡守,可谓福至心灵了。

又听见楼梯声响,正是典韦与太史慈一同上来了。邴原望着两人,前者一身筋肉盘结,如同铁铸一般;后者虽是瘦了些,却别有一番英气。

众人围坐,倒也不显得拥挤。管宁为东道主,自然由他沏茶,李怡萱与林紫夜二女坐在孙原身侧,只是周围都是男子,自然稍稍偏后。

管宁看了一眼林紫夜,低声道:“这位林姑娘似是怕冷,可要再添个火盆?”

“不必了。”林紫夜微微一笑,“天生的毛病,有青羽在便好许多了。”

“是么?”管宁眉头轻皱,他正要反问,却见对面坐着的郭嘉轻轻摇头,便收了话头。他已知道,郭嘉与他皆看出来,这位医道美人绝非天生的,而是后天成的体寒!

他不禁望向那位低眉轻啜的紫衣公子——这位孙青羽的身上,已弥漫着浓浓的迷雾。

太史慈却是一脸喜色,举起杯盏冲林紫夜纳头便拜:“太史慈多谢姑娘救得家母性命,如此大恩,不知如何报答……”

“且住!”

林紫夜俏生生地打断他的话,冷着一对俏眉道:“你三番四次谢我,有何用处?不是你母亲我也会救,在我眼中并无差别。”

太史慈身子僵硬,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举着杯盏甚是尴尬。

王烈起身,拉着太史慈一同坐下,笑道:“这等闲情雅致,说这些岂不是落了俗套?”

“这茶与寻常之茶极为不同。”

邴原饮了一杯,冲李怡萱问道:“敢问姑娘,这茶特别之处究竟如何?”

李怡萱笑颜舒展:“扬州吴郡与会稽郡交汇之处为钱塘水入海处,水流入海带来上流泥沙,沉积于吴山与宝石山两山之脚,渐渐成洲,这沙丘水潭之侧便有一眼天然水井,其畔更有野茶,其色翠绿,香气浓郁,甘醇爽口,形如雀舌,香色味形可谓四绝,青羽便取了个名字,唤作‘龙井’。”

“龙井……”邴原念叨了一句,“好名字。”

“明前……莫不是清明之前?”王烈盯着手中茶盏中几缕茶叶,问道,“这又是什么讲究?”

李怡萱道:“清明之前所采制茶叶,青绿透亮,叶片匀整而有光泽,炒制之后以滚水冲泡,芽叶舒展,鲜绿漂亮,味道清甜可口,入口柔和清香,可谓天然之意。”

邴原心生感叹,赞道:“果非凡品。这茶未经煮沸,以滚水冲泡,与寻常做法完全不同。”

李怡萱微笑不语,随手替孙原盛了一盏茶水。

茶水入口芬芳,香气袭人,一阵山野清风扑面而来,浑然天成。

管宁轻轻品尝这龙井茶,直觉唇齿间一股清气芬芳流转,回味无穷,便是整个人也精神一振。

林紫夜笑道:“寻常的茶,都是以采摘的茶叶入滚水煮制,再加入盐调味,茶叶的湿气与滚水相冲,味道往往有股苦涩之感。所以采摘茶叶之后,需要晾干,再用温火炒制,去除其中湿气,茶叶干卷清脆,再入滚水则重新舒卷,茶香才能有这般清新自然。”

她举起茶盏,给孙原半空的茶杯中又添了些许。管宁等人这才注意到,孙原三人的茶杯颇为与众不同,深紫色的杯盏,与寻常木器、漆器完全不同,不知是何物制成的。

“这是紫砂茶具。”孙原看出众人疑惑,解释道:“类似于陶土而色偏红,故称‘朱泥’,泥胎塑成,火烤日晒,方能有此颜色。”

王烈笑了笑,目现欣喜之色,接口道:“公子果然享受之人。”

不等孙原答应,邴原已眉宇轻抬,亦笑道:“‘公子’二字本是华子鱼所创,乃是魏郡掾属所特有,如今彦方兄倒是随口将来用了。”

王烈笑而不答,唯以茶杯示之。管宁见了两人这副模样,不禁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三人久为知交,又皆是青州儒宗,打起机锋来自然是心照不宣。

孙原淡淡道:“文人唯诗酒,原算不上文人,便只想当个闲人,饮茶种树,弹剑而歌,闲散些就是了。”

管宁微微举盏,以示孙原,道:“可如今这副模样,只怕孙太守闲不下来。”

孙原转目看他,却见那眸子深邃却神光清浅,不似郭嘉那般外露,藏得却深。

“确实不似幼安先生这般悠哉。”

他轻轻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先生说红尘多少纷扰事,有些事却是似杞人忧天,庸人自扰,然而……有些事,终究放不下。”

管宁微微端坐,似是知道孙原话已渐近郑重,邴原、王烈互视一眼,皆已放下了杯盏。

紫色衣袖拂过案几,拭去上面几点水珠,他望着他,淡淡问道:“先生可曾知道孙原的魏郡太守是从何而来的?”

管宁颌首:“愿闻其详。”

“原当初是被逐出家门的。”

一句话,邴原、王烈、典韦、太史慈四人同时变色。

他望着手中朱砂杯中那张小小的倒影,轻轻转动手腕,那张小小的脸在小小的杯盏中颠簸跌宕,随波碎裂。

“那时节不过三四岁,也算得孤苦伶仃,倒是侥幸,被然姐捡了去,便是如此,被陛下着人救了。”

林紫夜手中的杯盏轻轻一晃,整座阁楼间竟然是为之一静。

无须再问,他已知道他的无奈与他的退让。

他更知道,这红尘,踏进去,想再出来便很难很难了。

王烈愣了半晌,伸手又拿起了杯盏,呆呆地说:“当今天子要做什么,只怕早在十七年前就想好了罢……”

十七年前,天子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解渎亭侯,刘氏众多子孙中的某一个而已。建宁元年正月,是当今天子初登皇帝位之时,那时起便是天子算计今日之时,那年天子不过十一岁。

十一岁的天子,被人把持朝政,与年幼的孙原被逐出家门,又有何不同?

太史慈望着孙原和邴原,幼年,仿佛成了在座众人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刻,生不为生,命不为命。

管宁不经意望向那个绝美的女子,十五年前的世道,和今日的世道又有何差别?今日十七岁的孙原和当年十一岁的天子,又有何差别?

他轻轻抿了一口清澈茶水,轻轻道:“你能守得这清明,果真难得。”

这世道,再盛世便也只是浑浊,灵台里那一丝清明,又如何能轻易守得?

“路已不能选,唯有选择,如何走这条路。”

孙原抬头望着管宁,眼神清澈如许,眉眼带笑:“幼安兄,可愿意教原,怎么走这条路?”

管宁轻轻摇头:“你的路,你本不愿走,问宁,宁亦不愿走,又何谈如何去走?”

郭嘉轻声一笑:“那太玄法言之阵,你又是如何设的?”

管宁眉尖轻轻一颤,不动声色:“不过是许人一个承诺,宁守诺而已。”

“这个人,可是张角?”

此语一出便只见太史慈脸色一变,其余众人脸上竟然无丝毫变化。便是邴原、王烈,亦不曾见丝毫不妥。

“是。”管宁点头。

“嘉有一问,望幼安先生一答。”郭嘉眼眸里闪过一丝犀利之色,声音虽轻却是挟带剑意——“先生可知,张角为何要设太玄法言之阵?”

管宁眉尖轻皱,猛然间便听到一阵嘹亮的剑鸣,在整个听雪楼中幽幽回响。

郭嘉凝眉,掌心已扣剑意。

管宁猛然回身一挥衣袖,剑鸣之声戛然而止,整座楼又复安宁。

郭嘉的目光越过管宁,望见了露台上那尊琴。

藏剑于琴,心动剑随。

墨色衣袖缓缓舒展开,原本淡淡的剑意悄然散去。

他望着身前的两个男子,不禁笑出了声来:“一个弃剑、一个藏剑,你们两个,究竟是有多少心思,长埋心底?”

孙原脸上仍是笑意不减,抬手饮茶,轻酌一口,望见郭嘉笑意眼神,反问:“你猜?”

郭嘉终究笑出了声来:“知其多,至不知其几何。”

管宁望着这两人,想起了数日之前那阵奇妙的共鸣。

由南、至北,这两个人,在找的不是自己,而是对付张角的方法。

“十余日前,宁曾闻南方有剑器共鸣,蕴蕴道华之气隐隐,便是千里之外的北海朱虚,宁的佩剑亦同感剑鸣。而方才……”

他的目光转望郭嘉身上:“郭先生似乎又引起了一阵剑鸣,宁……可否确认,当初引起剑鸣的剑意,便是出自郭先生身上?”

一双纯澈眼眸,直射郭嘉双眼,凭空交错的眼神目光中仿佛又有无形剑意交锋。

那眼神,剑意迸发。

孙原身边的林紫夜猛地缩了一缩,李怡萱眉眼低垂,一双素手将林紫夜的手掌悄然握住,一股淡淡暖意便幽然而散。

孙原挺了挺脊背,直觉冷风入楼,环楼而荡。

“起风了。”

管宁缓缓起身,眺望窗外:“风从东来,细雨将至。春寒料峭,诸位衣衫单薄,看来今日只能住在听雪楼中了。”

郭嘉笑问:“幼安先生可是邀请?”

管宁自去将琴座抱回楼中,将夹窗关起,登时,楼中风停。他将琴座安放在书案之侧,淡淡回应:“诸位谋事而来,事不成,便是宁赶诸位,诸位也不会离去罢?”

紫衣轻动,那个年轻太守悄然起身:“幼安先生既已知来意,可否能给原一个答复?”

“太守跋涉而来便要宁一个答复,宁无所适从了。”管宁摇头,只是脸上却止不住笑容。

郭嘉与孙原互视一眼,已听出弦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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