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许梁的马车一溜烟地开进了东门街的许府,待车停稳当,赶车的伙计马鞭尚未离手,就见车帘声动,许梁一欠身,从车内跳了下来,他下了马车后居然扯起官袍将车沿上沾上的泥印子擦了又擦。
等在许府里望眼欲穿的葛乔,许青,罗百贯等人急忙奔上前,罗百贯委委屈屈地叫唤道:“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哇……小的们都被人整惨了呜……”
许梁愣了愣,转头打量眼罗百贯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点点头安慰道:“不就是被赶出了巡防营么,没事,回头我再安排你个差事。”
“嗯。”罗百贯瞪着泪眼点头,“谢大人抬爱。”
“好好,不抬爱不抬爱哈,呃你还有事么?”许梁看上去很急迫,连声问道。
“小的……小的倒没事了,是葛大人还有……”
“没事了就好。”许梁还没等罗百贯说完,伸手一挡,将罗百贯拦到一边,又亲手扶起车帘,哈着腰恭敬地道:“大师,寒舍到了,请您下车。”
“阿弥陀佛!”在葛乔等人好奇的目光中,一声宏亮的佛号,随即一名慈眉善目,眉须雪白,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从车内走了下来,见了围到许梁身后的葛乔三人,微一点头,算是打招呼。
许梁越发恭敬,抬眼见罗百贯还目瞪口呆地杵在跟前,挡了大师的道了,眉头一皱,将罗百贯拉到一边:“让让,让让哈,来,常慧大师,请随我来!”
说完,竟不再理会欲言又止的葛乔等人,陪着那老和尚朝许府内院走去。
罗百贯眨巴眨巴眼睛,自语道:“咱家大人什么时候改信佛了?他不是一直自诩是什么唯物主义者么?唉呀坏了,定是许大人早就知道咱们被那江渚南清理出巡防营的事了,心灰意冷这才中了那老和尚的算计,要削发明志,皈依佛门了……唉唷,葛大人,您干吗敲我?”
“我不敲你敲谁?”葛乔没好气地骂道:“还皈依佛门,你看咱们大人什么时候像佛门子弟了?诺大一个许府里里外外这么多房间,你可曾见过一间佛堂?可曾听过许大人烧过一柱香?你个罗算盘尽胡说八道。还有,你说你都已经内定了要清理出巡防营了,许大人也知道了,你这一上来就挤在前边嚎个什么劲?老夫和许二哥可是憋了一肚子委屈要与大人说呢。”
“我……这怎么又怪起我了呢?”罗百贯很委屈。
“不怪你怪谁!”边上许青也火了,点着罗百贯的头,把个罗百贯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咱哥三等了一下午,好容易我三弟回来了,好家伙,你上去哭哭啼啼半天,尽整些没用的说了,正事一件都没说上。”
“我给忘了。”罗百贯一拍后脑勺,“我这就跟去跟大人说清楚。”说着就要往许府内院走。
“回来!”葛乔叫住道,“你缺心眼啊,没见咱们大人陪着那老和尙刚进去吗?”
这时,丫环夏儿抱了包东西朝内院走。葛乔便拦住了,叫道:“夏儿姑娘?”
“葛大人好,二少爷好,罗大哥好。”夏儿停住脚,朝着三位巡防营的将领挨个问好。
“都好。”葛乔道:“老夫问你,许大人迎到内院的老和尚什么来头?”
“啊,”夏儿想了想,便回答道:“葛大人想来也不是外人,告诉您也无妨。那是云山真如寺的常慧大师,少爷专程请来给少夫人看病的。”
问清了缘由,葛乔与许青对视眼,拉了还在张望的罗百贯朝外便走,罗百贯叫道:“咱不找大人了?”
“改天吧,许大人今个没空。”葛乔道。
许梁陪着常慧大师进了许府内院,安排下人准备好了便请常慧大师给已然睡着的冯素琴诊治。
常慧大师对冯素琴诊断一番,又看了大夫开的方子,皱着眉头思虑半天,便让许梁把冯素琴叫醒,要亲自运功替冯素琴驱聊寒气。
许梁大喜过望,叫醒了冯素琴,说清了缘由,便请常慧大师运功驱寒。
许梁前世看电视电影,里面演到少林高僧运功治伤或逼出毒气什么的,多半是一运功便头顶背后或者全身冒热气,牛逼得不行。
穿越到大明朝,这还是头一回能亲眼见着大明当代的高僧运功。按着常慧大师的要求,冯素琴身着单衣,老禅师隔着衣物开始运功,许梁打发了无关的下人,只留了春儿夏儿两名丫环侍候,自己也站边上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初看常慧大师发功也没什么稀奇,看常慧大师那缓慢的动作倒更像后世的推拿,只是更慢更郑重,也没有传说中青烟升腾的迹像。冯素琴闭着眼睛,时而紧皱眉头,时而抿紧嘴唇,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而常慧禅师则心无旁鹜,神情庄重。
过了小半个时辰,许梁便惊奇地看见冯素琴的额头开始冒出细细的汗珠,又过了会,冯素琴似乎全身都在冒汗,后背上几处汗水浸透单衣,削瘦的脊背清晰可见。再看常慧大师,也是满脸大汗,神情疲惫。
许梁看得稀奇,却也放下心来,照这个样子看来,老和尚倒也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