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死。不,不会死的,至少现在不应该。
一切复归黑暗,就像是一场场梦,被连了起来。只是,这梦的终点,是死亡。
“喂!你谁啊?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进来?还有,穿我衣服做什么?”
“啊?这衣服是你的?我说怎么这么小……”
“流氓啊!”
“诶,都是男的,有啥可忌讳的?再者,这衣服是孙铭孙爷爷给的,至于它以前的主人是谁我可不管嗷!”
“不要脸……”
“哦?不许我穿?那我全脱了嗷~”
“唔哇!穿上!快给我穿上!!”
……
“欸,还生我气呢?”
“……”
“行啦啊,咱以后还要住一起呐,不管怎样也算半个室友。总闹矛盾可不好。”
“……”
“乖乖,怎么哭了?多大了还这样……好吧好吧,你赢了!我道歉还不成吗?求求你快收了神通罢!”
“噗……”
“笑啦?这才是你应该有的样子嘛!今天晚上吃啥?我去买……哦对了,我叫钟玄九。请问你是——”
“张启明。”
这时候,钟玄九好像看到了一个人,泪眼婆娑,坐于街头,手里拿着的是一本泛黄的日记,上书:
思于难,行于逆,北风寒冽同窗戏。初心验,谁堪忆?幼不识事,但知相避。继,继,继……
“钟玄九,醒醒。”
“儿子……”
“九哥,该起床了。”
“玄九啊,咱新田社,马上就要胜利了,奇怪不?”
这些声音,无法捉摸,却又真实存在,仿佛就在耳边。
不能睡……不能睡!
既然捉摸不到这些,那就努力去让这些声音,变成现实。
声音变得嘈杂了,尖锐到刺耳,更像是一辆老自行车的尖叫声。
钟玄九的意识,在此时被裂成了两部分,其中的一半,当听觉也被剥夺后,就走向了充满死寂的衰亡;而剩下的那部分,开始一点点恢复生机……
这是我吗?
是的,这是你。
你是谁?
我是你,赢的人还是你。
什么?
…………
钟玄九再睁开眼时,一切都被改变了。
他看到的不只有周围的泥塘,方圆几百里的任何事物,都尽在眼底。
艰难起身,惊恐万分地望着这个变得面目全非的世界。
颜潞河的地下是洞穴,它的南面有点像平止城地界,西面的群山背后……那好像就是安民三巷。
咦?怎么会知道这些?眼睛坏了吗?这明明是亲眼看到的……不行!头好痛。
想罢,拖着步子,很顺利地向着泥塘尽头的那片林地走去。
不可能……在淤泥里面走应该很吃力才对。
目前看来,如履平地。
空气像是静止了,没有一丝的风。
阳光,透过那一丛高大挺拔的白桦林到达了地面,给凋敝的陈年落叶,打上了舞台的灯辉。
玄九的脚,已经踏上了坚实的土地。而那落叶窸窸窣窣的绝唱,却迟迟没有到来。
我已经死了吗?好像是幻觉。
摇摇晃晃,一步挨一步,从起初双脚踩在地面上的不适,到后来的麻木;从气力仍在,到无法坚持……
一只在半空中龟速移动的蝴蝶,已经提醒了什么。
那只蝴蝶倏地没了踪影,而钟玄九,也在此时此刻,终于倒在地上,陷入沉睡。
风,开始在整片林子的绿叶里翻飞,闪动,遨游,是不是还卖弄着专属于它的蒲扇,送来一股股湿润的清香。
“叮铃——铃——”
几个身影,几匹马,几盏灯,藏在隐秘的树林深处,正向着钟玄九倒地的方向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