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招县已近在眼前,许四却踌躇了,望着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杜家村犹豫不前,杜家原本是北招县的县衙,每月的五,十赶大集,赶集的时候,十里八乡的小贩都来这里做买卖,卖布的,卖棉的,卖香的,卖牲口的,卖水果杂货的,卖锅碗瓢盘的,卖药的镶牙的,要饭的耍猴的卖艺的,卖自家儿女的,小到鸡毛蒜皮,大到车马牛羊,所谓诸家百货无所不有,三都九流各领风骚,世间百态尽在其中!
那大集自村东界河沿上摆起,途经县衙贯穿整个杜家村,连绵数里,场面宏大,气势非常,杜家集上最有名的当属杜家羊汤和面鱼,把纯正的山羊杀死放血剥皮剔肉,只剩下白花花的骨架,据说好的屠夫能将一只羊的骨架完整的剔出来而不留一丝肉星,然后将那羊骨架放入大锅里熬,熬到汤白汁厚,再放入半熟的羊肉,煮熟的羊下水,葱花香菜花椒大料,最后用米醋一淋,小火一焖,端上桌来,顿时香味四溢远近俱闻,桌上放上几个小坛,内有精盐辣椒等物,可根据自己口味任意添加,吃入口来香气绵软,回味无穷,那肉煮的恰到好处,清软爽口老少皆宜,关键是价格便宜老少无欺。常有老者领着小孙花个小钱要上一碗,非逼着让掌柜分成两份儿,掌柜仁慈并不计较,奉上两大碗看着祖孙俩吃的热火朝天而面露微笑。
羊汤铺旁多支起一口油锅,金黄色的花生油在锅里翻滚着,散着醉人的香气,那炸面鱼的师傅从一旁大瓷盆里发好醒透的一大块面上用手揪起小块面团儿,放在油案上用手轻轻一拍,那面便成了面饼,两只手按着它自中间向两边一分,那面饼便被拉成了厚薄均匀的一块长长的面片儿,叉开食指与中指在面片上轻轻一划,双手捏着两边轻轻向上一揭,一块薄似透明的面片便颤悠悠的提在手中,将它在油锅里轻轻一摆再把它完全放进锅里,不大一会儿,它便伸展开来浮在油面上,稍等一下儿再把它翻过来,再一停就可以出锅了,此时的面片被炸的诨身起泡颜色金黄,象极了从水里捞出来的金色鲤鱼,所以叫面鱼。
咬在嘴里,酥,软,香,脆,味味俱全,再配上清辣爽口的羊汤,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不要说当地人,就连掖县,龙口甚至大连都曾有漂洋过海慕名而来的,着实风光了好儿辈子人。可现在这地儿被日本人占了,虽说东西还是还是老东西,却怎么都吃不出原来的那种味儿了。
许四闻着那空气中飘来的香味咽了口唾液,双手下意识的搓了搓,向着人多的把方走过去,还没走到跟前便听到一阵叫好声,却原来是一个耍猴的,一队猴子穿着衣服人模人样的正做着各种姿式引的人们大声叫好。
许四平日里对这种把戏并不喜欢,他总觉的太残忍,但今天他却不由的走过去,他看到了一个人,确切一点儿应该是两个人,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孩子骑在一个穿黑衣黑裤的男人脖子上手舞足蹈咯咯的笑,那汉子本来就身材魁梧,再抗上一个孩子往那儿一站,当真显得有些鹤之鸡群的感觉。
许四从没见过这两个人,但却对那咯咯笑的孩子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无论昊眼睛鼻子嘴巴,还是那宽阔的脑门都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就仿佛那孩子昨天刚刚从身旁离开今天又突然看到一般,以那孩子与黑衣人亲密程度来着他们应该是父子,难到自己跟黑衣人认识?许四确定跟杜家村的人没有任何交集,除了之前的杜六,然后便是小的时候随父母兄弟来赶过集,自三嫂改嫁过来以后许四便再也没有来过,确切来说是从来没越过许家村村北的北水口,那里:似乎成了一道禁忌。
许四看着那孩子不由自主的靠过去,孩子也注意到了他,依然咯咯的矣,却忽然向许四伸出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嘴里嚷着:“抱抱,抱抱……”“好好好!抱抱我们的念六!……”抗着他的汉子一边说一边把他小心的用双手从脖子上举起来,小心的抱在胸前,开心的问:“舒不舒服?哎,舒不舒服?看什么呢?”一边说一边转过头与许四四目相对,彼此都愣住了。
这个人许四当真不认的,他的脸楞角分明,狮鼻阔口,两条浓眉下一双闪亮的眼晴,目光炯炯让人不寒而栗,那眼光看到许四时先是惊讶,继而恼怒,转又尴尬,慢慢的却又平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