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突然站起身来，喘着粗气走向旁边。
“咋啦？”柱子哈哈大笑。
老六垂头丧气地回道：“柱子哥，我不行了，身体完了。不吸上两口的话，我连那事都干不成了，你让我来两口吧。”
柱子上前一脚把他踹了个跟头，大骂道：“去你妈的，我带你出来是给你吃白食的？记住了，你是给我干活的，我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别他娘成天跟我讨价还价的。”
老六不再言语，他慢慢爬了起身来，拾起地上的斧头，用力向保险柜的锁眼劈了过去。
斧头砸中钢铁铸成的保险柜，带起一串火星。火星在昏暗的屋子里绽放，也映红了老六的脸，他那懦弱的脸庞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狰狞！
方峥见那保险柜在老六的斧头下纹丝不动，心下好奇，开口问道：“这柜子少说也有个三四百斤，你们是怎么弄来的？”他打量着柱子和老六，这俩人都快瘦成狗了，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俩人能把如此重的铁柜子抬走。
柱子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快步走向里屋，然后推出一台小推车。只见在小推车下装有一个液压升降设备，这是一台单人液压车。见方峥脸上的惊讶之色，柱子更是开心得意起来，笑道：“怎么样？看见了吗，做事情啊，不能蛮干。”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要靠这里，靠智慧。不能相信神鬼那一套，一定要相信科学，知道吗，科学！要不怎么说‘知识就是力量呢’，老六这个不成器的废物，天生就是个没啥用的贱骨头，屁也不懂。”
说着说着，柱子又开始骂起了老六。
柱子把小推车往旁边一扔，他的虚荣心已经得到满足，便不再理会方峥。他拉了把椅子坐在桌前，挑挑捡捡地由满是剩饭盒的桌面上弄出一盒稍微干净的，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嘴中嚼着饭菜，言语不清地说道：“要不是你求着我，我会带你出来？你瞧瞧你家那副穷样，两间屋子塌了一间半。”
柱子咽下口中的食物，接着道：“当初你娘跟别人跑了就对了，谁愿意呆在你们家里吃糠咽菜，一年到头连个荤腥都见不着。”
“也就我吧，还愿意管你，换个人谁还管你？把你带出来闯世界，吃香喝辣，玩各种女人。你还有啥不满意的？这些花花世界里的东西，你在家里刨地能刨出来吗？”
“说实话我早就受够你了，要不是看你可怜，早就撂挑子不管你了。也算是看在你娘当年的那点儿情份上，你娘年轻时候还真不是吹的，十里八乡的大美人，也不知咋就看上你那不中用的爹了。”
柱子说到此处，脸上露出回味的表情，幽幽道：“过了大半辈子，再没碰上过你娘那样让人着迷的女人，真是百里挑一的人儿啊。”
老六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一双眼睛泛着红光，那柄锈迹斑斑的斧头缓缓举过了头顶。
“早知道你是个废物，我就不应该带你出来，让你留在家里种地算了……”
柱子还想说，但是却再也说不出了。
老六双臂下挥，一斧将柱子的脑袋削去了一半！
那半个脑壳磕磕碰碰地滚到地上，一弹一跳地来到方峥脚边。
沙发上的女人满脸惊恐，本就白皙的脸色越发苍白，裸*露在空气下的皮肤顿时起了层层战栗。
柱子“咕咚”一声栽倒在桌子上，红的白的由他脑袋里喷了出来，将桌上的剩菜剩饭染成了奇怪的颜色。
老六猛地将斧头扔在地上，嚎啕大叫：“你可怜我？我操*你*妈的，你可怜我才把我带出来？你他*妈就是为了找个帮你背黑锅的人，一天到晚指使我干这些违背良心的事。”
他突然像疯了一样撕扯自己的头发，抓挠着鳞次栉比的身体，痛哭着喊道：“我在家里种地是种不出这些东西，但我起码活得踏实，活得堂堂正正。你看我现在，你看我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大白天连门都不敢出。我们家这就从我这一代断种啦，都怪你啊。”
“当初说带我出来找工作，你为什么骗我？这是什么工作？你为什么骗我染上毒瘾，我现在每天就像活在地狱里，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老六发泄了一阵，他重重出了口气，也不管地上的血迹，就那么坐了下来。他蜡黄的脸上挂着泪水，眼中满满的悔恨，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一定会对柱子说“不”，他一定不会再踏入这片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
就在这时，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塑料包，由柱子的口袋中掉了出来。
老六悔恨的脸色立刻变了，他快速爬了过去，伸手就要抓那个塑料包。
但手伸到一半，他却停了下来。伸出的手猛然向后缩，那个塑料包如同见血封喉的毒蛇一般，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
豆大的冷汗在老六的额角渗出，他腮上的肌肉抽动，却是又伸出了手。
“老六！”坐在墙角的方峥突然冷声喝道：“快住手，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有改过的机会，只要你真心想改。”
“闭嘴。”老六大喊，他喘着粗气，伸出的手猛地收回，反手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那干瘪的脸颊立刻高高的肿了起来。
窗户上贴的报纸有处破损，一束阳光由那里照了进来，给这个充满血腥和腐臭味的房间带来了丝丝暖意。
阳光直直地映在老六那高耸起的脸颊，肉眼可见的灰尘在光柱中轻轻舞动，缓缓卷曲。如同自由的精灵，永远在阳光下飞扬。
又如同带走灵魂的恶魔，嘲笑着世上的美好。
老六眼角流出一行热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终于还是伸手将那个塑料包拿了过来，将里面的粉末倒在手背，低头吸了进去。
方峥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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