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婉问得郑重,即便心里原本只有一点模糊的念头,眉心也忍不住跳了跳。
阮朝夕看着明婉关切的目光,一点点的,将心头那点刚冒芽的影子压下去,摇头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这时机太凑巧,心里有些不安。你帮我私底下查查看,如果没事,那当然最好。”
明婉闻言,没有追问,点头应下。又宽慰了几句,才离开她房间。
她一走,阮朝夕脸上的淡笑便落了下去。
看着窗边落地台灯投下的暖黄灯光,她有些恍神,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突然间浮上江宴提起沈淼时那满眼戾气的神情。
夜风从半开的窗户缝里漏进来,吹起窗帘绑带上的流苏挂球,“当”地一声打在墙上,虽然只很小一声,却惊得阮朝夕一颤,从沉思中回了神。
走到窗旁将窗户关紧,她仍有些神思不属。
呆立了片刻,她拿过手机,点开江宴的微信头像——
阿宴。
发了这两个字过去,打字的手指顿住了,突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要撤回消息,屏幕上方“正在输入”的字眼跳动几下,江宴的回复就发了过来。
怎么了?
她打了几个字,却终究觉得不妥,一一删去,重新编辑好回复发过去——
“没事,本来想跟你讨论下剧本,一看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发完,她长长吐一口心中浊气,将手机扔回床上,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正在吹头发,突然听到门铃响。
关了吹风机,她面露狐疑。
都快十二点了,谁会过来找她?
明婉?还是江宴?
从猫眼里看清门外站的人,她眼中浮上一抹无奈,刚准备隔着门叫他回去,突然想到这一层住了不少同剧组的演员,万一吵醒了别人,反倒显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似的。
只得拉开了房门,看着站在门口的江宴,压低了嗓音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江宴朝她扬唇一笑,眉眼间光华温柔,神情自若,“我给你发微信,你没回,我怕你出什么事,过来看看。”
阮朝夕一阵头疼。
她在自己房间里,能出什么事?
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不远处的电梯传来“叮”的一声到达音,怕被人看见说不清楚,只得拉着江宴进了房间,“进来再说。”
关上门,她去床上拿手机,果然看见江宴给她回复了几条微信,说他还没睡,可以过来云云。
她没好气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摔,回身瞪了江宴一眼。
过来个鬼,她就不信他看不出那只是托词。
江宴露出一种无辜的表情。
阮朝夕知道他在跟自己耍心眼,懒得看他,在沙发上坐下,继续打开吹风机吹头发,“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吧,出去的时候别让人看见了。”
江宴却极为自然地跟着在她身侧坐下,将脸凑过来,嘻嘻一笑,“昭姐姐说什么?我没听清。”
灯光下,他肤色白皙,唇间一点笑意,乌黑的杏眼中似落满熠熠星辉,那一瞬间,让阮朝夕想起了古诗里鲜衣怒马的陌上少年。
自那日他从洛杉矶回来后,他又开始“昭昭”“昭姐姐”混叫了。好在他还算有分寸,人前还算懂得收敛,阮朝夕便由着他去了。
可这会被他这么看着,那声低低的“昭姐姐”就像一团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耳廓,心里头生出一点连自己都不知的酥痒来。
她关掉吹风机,别开脸,似有些嫌弃地推了推他,“我叫你赶紧回自己房间去,我要睡觉了。”
本是随意一推,可指尖传来的坚硬和温热却让她一愣。
她倒是忘了,他早已长大,早已不是少年郎。
不自在地垂了眸,装作若无其事起身,把吹风机放回了浴室,出来的时候,见江宴还在沙发上坐着,又是无奈又是心累,“你怎么还……”
话音未落,江宴抬头看向她,“昭姐姐,我有事跟你说。”
阮朝夕皱眉。
什么事,非得大晚上来说?
似乎看出她的不赞同,江宴眉尖一点落寞,“我怕我现在不告诉你,以后你知道了,会怪我。”
阮朝夕心头一跳,看着他郑重其事的表情,那点朦朦胧胧的想法又冒出了头。
她盯着江宴,神情冷静下来。
“你想跟我说什么?”
江宴目光紧紧锁住她,“是关于你叔叔一家的。”
阮朝夕突然有些喘不过气,她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可是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长睫一垂,她在他对面坐下,声线平平开口,“他们怎么了?”
江宴顿了顿,似乎在酝酿措辞,直到阮朝夕似等得不耐了,抬头朝他看来,他才神情晦涩开口,“之前你叔叔的事,你让我不用管,我……我没听。”
她是说过这样的话。
对付黎信一家,她当时已经有了计划,不想把江宴牵扯进来,只让他给万洲那边打声招呼,把黎潇潇给开了。
现在听他这么说,心猛地就揪紧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生出了让江宴不要往下说的冲动。他不说,她就能当做不知道。
可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她目光似雪,一字一句,“你做了什么?”
“我怕他们还在打你的主意,所以派人盯住了他们。这样……万一他们还想对你不利,我们也能早做准备。”
阮朝夕没说话,只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唇。
“前天,盯着他们的人来报,说你叔叔一家在高速上遭遇了车祸。黎潇潇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危险。黎信和他老婆,今天上午,抢救无效死亡。”
说到这,他一顿,“我怕你怪我不听你话,本不想告诉你,可又怕你事后知道了怨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过来告诉你这个消息。”
阮朝夕还有些没回过神,就好像一颗心被高高悬起,本以为会被摔得稀巴烂,最后却只落到了一堆软绵绵的云上。
她长睫动了动,“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江宴皱眉,“昭姐姐以为我想说什么?”
阮朝夕一口气堵在喉中,不上不下,被他这么一反问,突然生出些心虚来,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得满脸通红。
江宴忙过来替她顺气,又拿了水过来给她喝。
阮朝夕喝了几口,将心底的情绪平复下去。
“好点了吗?”江宴轻柔地拍着她的背,温声问她。
阮朝夕突然有些不敢面对他。
他派人盯着黎信一家,也是为了自己,可自己,却那样怀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