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儿,这些便是许……你舅舅赠予你的田产?
儿啊,你这下可算是上了人家的当了。”
不待杨从循出言质询,对面那个一脸刚毅之色的中年人就用手指点了点地契上的一段文字,示意杨从循细看。
“……自泗河陈官庄北岸向北六十五丈。
这块田产距离河水如此之近,想必应该是块可以耕种稻米的水浇地。
自然那些前来承租土地的佃户也都是种稻舂米的好手。
我儿若想将地块改桑田也成,就是得先和那些佃户挨家挨户的商量通才行。
人家佃户只要按时给你这地主上缴足额租米就没人能挑出理来,凭啥要为此坏了自己的衣饭?
因此聿儿你那养蚕的桑田,怕是没有指望了。”
说罢,那中年人又用手指捻了捻桌上那厚厚一沓地契。
“区区一百亩田地罢了,何至于弄出二十几张地契出来?
可见聿儿你那舅舅是故意东一块西一块得凑出这老些零碎土地,明摆着就是想让你今后每天都四下奔波照管这些田产。
要知道人们脚下这些土地可没有长嘴巴,究竟是不是聿儿你的地,全看那块立在田间地头刻着地主人名姓的界石!
要是聿儿你一时懈怠,疏于照管这些土地。
这界石今天被左邻挪五尺,明天让右邻搬一丈,这一百亩地要不了多久就得让旁人吞吃一空!”
杨从循闻言顿时就一呆:“爹爹,难道那些租种土地的佃户就这样坐视他人侵占这块自己耕种的土地不成?”
只见那中年人摇头苦笑道:“所以说聿儿你的见识还是太少了。
儿啊,你且往深处想想,那些租种土地的佃户平时就在村子里住着,和左邻右舍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里乡亲,相互之间有什么事情不好商量?
只要地块里打下来的粮食够我家吃喝外加交租就成。
至于地头那块界石究竟该摆在何处自有地主东家来操心,我一个当佃户的也犯不着为他去出这个头。”
(佃农家里严重缺乏可以积囤粮食的大型仓库,多产出的粮食很容易因保管不善而霉变。
所以大多数佃农都不愿意在如何扩大粮食产出方面投入更高精力。
著名文学家叶圣陶老先生有一短篇佳作《多收了三五斗》,描写的就是某一年的年成好,地里粮食丰收。
但佃农却因为没有足够囤粮的仓库,不得不在秋季集中卖粮而导致米价暴跌,以至于丰年的日子反倒比以往更难过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现在就将这些地契给舅舅他送回去,咱家不要他家这些土地田产。”
杨从循用手抓起桌上的地契,转身就想往门外跑。
这时他的一只袖子突然被人从身后边扯住,接着从背后传来杨新笃一声轻叹。
“莫去了,聿儿,已经晚了。你那舅舅是曲阜地界首屈一指的豪商,以他的身份威望,亲手送出去的东西岂能再改口收回去?
再说这些地契上写得可是聿儿你的名字,今天你舅舅既然当着聿儿你的面将这件事情挑明,肯定一早就派人前去召回先前一直帮助照管土地的许家管事。
事到如今,这些地契上登记的土地田产已经变成无主之物,所以你聿儿不收也得收。
不然要不了几天,这些土地就要被别有用心之人抢占一空了。”
那个面目刚毅的中年人松手撒开杨从循的袖子,接着用手在其宽厚结实的肩膀轻轻得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