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文章讲到一个向嘉靖皇帝进献不死仙丹的蒋仙师,这人炼制的仙丹可牛大发了,能吞砒霜而不死。
在写这个情节的时候,有个长着老虎脑袋的家伙问我:“你写的这个解除砒霜毒性的丹药具备可操作性么?以当时的科技水平具不具备操作可能?”
嗯,你瞧,在描写狐仙妖鬼之流的小说中讨论某一情节是否具备可操作性,这脑洞得比腰还粗了吧?
可是我喜欢!
其实啊,即便在古代,这砒霜也并非无解之毒。
在药典《随息居饮食谱》中就记载,误服砒霜之后,应即刻吞服绿豆粉或生鸡蛋,而后再饮下一勺大粪汤催吐,就可解毒无恙。
可这明明有解毒药的砒霜,为啥会在民间口耳相传的过程当中变成无解之毒了呢?
答案……就是那勺催吐的粪汤。
过去,除了专门开方诊脉的大夫家里,谁家会时刻准备催吐药物?
可是救命如救火啊,发现有人误服砒霜,就得赶紧洗胃催吐。
哪有那个水磨功夫去药铺买催吐药呢?
干脆来一勺大粪汤吧,反正家家都有厕所马桶。
然而砒霜在进入患者胃部后,会严重灼伤胃部粘膜,造成中度胃出血。
这时再给灌一勺满是细菌的粪汤,那些致命微生物立刻就从胃部出血点进入血液循环,之后那人想不死都难!
所以砒霜不是无药可解,前提是别喝那勺黄不拉几的玩意儿。
现在问题来了,蒋仙师的解毒灵丹究竟是什么玩意呢?
一定不是绿豆粉或者生鸡蛋,不然瞒不过宫廷太医的鼻子。
在现代化工行业支援之下,现代医学对砒霜中毒已有了特效解毒剂──二巯基丙醇。
它进入人体后能与毒物结合,生成稳定、不溶而无毒的砷化合物。
这多好,直接拉些黑粑粑就完了,连吐都不用吐了,人不受罪。
那么,以明清时代的化工实力,能不能做到合成二巯基丙醇,或者说异丙醇呢?
可以。
因为明清之际已经出现了高度蒸馏酒,二锅头的鼎鼎大名听过没有?
酒精,学名叫乙醇,它是丙醇的兄弟。
在蒸酒过程中,馏发出来的是乙醇,而混在酒糟液中的就是丙醇!
简单说一下具体工艺流程,前面发酵蒸馏乙醇的过程就不说了。
关键是蒸馏完之后,要用纱布来过滤剩下的酒糟液,最后得到棕色粘稠的甘油(丙三醇,沸点291°)。
之后用烧红的银块接触甘油,就能使其脱羟,生成少量异丙醇(沸点97.4℃)。
最后在通过异丙醇与甘油的沸点不同,进一步蒸馏分离,这时就得到了能解除一定砒霜毒性的异丙醇。
然而事情到这里只能算是一半。
想要骗过嘉靖和太医,那枚仙丹中除了救命的异丙醇之外,还得有能让自己被金针扎到也毫无知觉反应的假死药物。
此外还要有从口鼻之中往外吐‘黑血’,假装自己已经砒霜中毒的染色剂。
不过对蒋仙师这种高阶炼丹师来讲,他既然都有具备制造异丙醇的知识能力,上述这两点对他来说,应该也不成问题。
哇,这人吃了砒霜,竟然还不死嘿!
有了这等神迹,蒋仙师一下就在嗜好仙丹方术的嘉靖皇帝面前飞黄腾达起来。
然而皇帝好骗,事成之后脱身却难。
不给嘉靖炼出长生不老药来,你就别想走了!
于是,蒋仙师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在嘉靖面前飞升登仙了!
可蒋仙师这个登仙的形式有点恐怖哎,不但扔下一张须眉俱在的人皮,还留下一滩红白腥臭的脓血……
似乎和想象中那种仙云缭绕的飞升成仙场景不太一样啊?
其实啊,现代人之所以会对成仙这种事情,有一种过于浪漫的误解,应该归结到一个叫葛洪(就是发明火药那主儿)的晋代丹师身上。
这人曾在《抱朴子·论仙》当中,对三种成仙模式下了定义。
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於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
问题其实就出在‘举形升虚’这四个字上面。
乍一看,确实给人一种成仙之后,整个身体都腾云驾雾飞起来的感觉。
然而在晋代,形是通假字,同“型”,当模子讲;可以简单理解为一个有人模样的皮套。
再加上举字有鼓起之意,所以这个‘举形升虚’,是描写飞升成仙那人的身体突然鼓成一个气球,然后‘咻’得一下,瘪了(升虚)。
像这么有创意的死法,自然当得一个仙字。
此外还有一个佐证,那就是尸解仙。
这尸解仙和正常死亡是没有什么不同之处的。
只不过在死人下葬之后,再次启棺迁葬时,发现原本棺椁当中的尸首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一张又皱又瘪的人皮(蜕)。
这种死法,留下的东西和天仙飞升后留下的差不多。
所以才混上一个尸解仙的名号,不然就和正常死亡一般无二了。
现在问题来了,为啥仙人成仙登天时一定要留下皮蜕,以至于民间还有人人都有一副臭皮囊的说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