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你这是咋啦?”
这声音显然不是大婶那么仓桑,而是绵细透亮的,米宝抬起头来。
她的头巾已经滑落到肩上,露出一张皮肤雪白的圆脸。厚厚的刘海下面,长着一对又细又弯的眼睛,翘起的鼻子下面那犹如菱角般的红嘴唇半张着,很容易让看到她的人联想起过年贴在墙上的年画福娃娃的形象,看年龄,好像比桃子也大不了几岁。米宝还想再多看她两眼,但肚子里的那条“泥鳅”已经钻到嗓子眼儿了,他忍不住一口呕了出来。
他刮风下雨般的吐着,感觉到耳边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那“福娃娃”用莲藕节般白胖的手在米宝背后轻轻拍着,嘴里咕哝着:“都往肚子塞了些啥呀,倒霉的熊孩子!”
米宝吐着吐着,把天就给吐黑了。
“福娃娃”没走,她好像觉得自己就该留下来似的,把包袱从大红松树的背后拖了出来,从里面抽出黑白格的单子铺在干树叶子上,扶米宝躺下,撩起宽大的衣襟,从里面摸出一个牛皮水壶,用牙齿咬开木头塞子,把壶嘴递到他的嘴唇边。
米宝喝了一口,那水带着“福娃娃”的体温,冲刷着他因呕吐而变得苦涩的口腔,浇熄了他嗓子眼的热辣辣的火苗,毫无阻挡的流了进去,让他感到通体舒畅,他坐起来,接过壶,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慢点,慢点。喝两口润润就行了,空着肚子不能喝那么多!小心再漾上来!”“福娃娃”在旁边一叠声的说着,伸手把牛皮壶夺了过去。
米宝瞪大了眼睛望着她,想问她是谁,为啥只身一人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还背着这么沉重的东西,走又走不快,跑又跑不动,不怕被熊瞎子拍了?不怕被胡子抓了?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是从画中逃出来的福娃娃吧?”
她愣了一下,“噗嗤”笑了,说:“你这孩子头好像被摔坏了,怎么说话这么不贴铺陈儿?”
米宝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平时太爱天上地下的胡思乱想,对着一个帮助自己的陌生人,怎么说出这么没礼貌的胡话来。于是接着她的话说:
“对对,是我从大黑沟上滚下来,把脑袋碰坏了,说话不着调,你大姐别怪罪啊!”
“唉,”她叹了一口气说,“这世道,谁怪罪谁啊!你说的也没错,我是叫福子,别叫我福娃娃,叫我福姐吧!”她说着像变戏法似又从怀里摸出一个蒸熟的土豆,递给米宝,“吃吧,你一定饿坏了,吃饱,饱了好干活。今晚,怕是要在这儿过夜了。”
米宝咬了一口温热的土豆,嚼着说:“福姐,我叫米宝。娘活着的时候叫我宝子。”看着旁边拾掇包袱的福姐,心里忽然感觉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