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晚后退几步，掏出手绢仔仔细细地把手擦干净，看周霞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p>
“周晚晚谁嫌弃我你都没资格嫌弃我”周霞面目扭曲，目呲尽裂，“你以为你比我干净别人不知道你被刘疯子带哪儿去了，我可知道怎么样，男人的滋味儿好不你没死，他们干起来是不是更来劲儿你这幅样子还真是招人，死了都有人要”</p>
门被哐啷一声踢了下来，忽然照进屋里的光柱中灰尘惊慌逃窜，纷飞的木屑还未落定，周阳已经跨到周霞面前，啪啪给了她两个响亮的耳光。</p>
周晨过来抱住周晚晚快步走了出去，一眼都没看周霞。</p>
墩子和沈国栋门神一样站在门口，拳头上青筋暴起，眼里一片血光。</p>
后面的事，周晚晚没有再问，周阳几个也不肯跟她提。</p>
太过恶毒肮脏，他们不忍心让妹妹知道。</p>
周霞却不肯再开口说这件事了，她狞笑着诅咒周晚晚：“我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她也别想好她总有一天比我还不如我死也要等到这一天我死都值了”</p>
沈国栋把自己和周霞关在一起整整一天，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最后竟然还是没有任何进展。</p>
周霞的心智已经被仇恨彻底侵蚀，疼痛对她来说只是短暂的煎熬，她心底的恶魔让她变成了一具迟钝的行尸走肉，只有报复的快感能让她的眼睛亮起来，其它的任何事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了。</p>
现在的周霞，从某种意义上讲，是真的疯了。</p>
事情就这样僵持在了这里。</p>
整个夏天。周晚晚一直呆在沈爷爷的小院儿里，干休所的大门都没有出去过。</p>
又是一个层林遍染红叶满地的秋天，周霞的事也有了一个了结。</p>
沈国栋联系了省里的一家精神病院，把周霞和刘疯子都送到了那里。</p>
那家精神病院是政府部门专门开设接收重度危险精神病人的地方，被关进那里的人，都极度疯狂危险，几乎手上都有过人命。</p>
“你不是喜欢装疯吗那你就跟真正的疯子做伴儿去吧”沈国栋跟周霞死磕了好几个月。耐心早已用尽。“你以为你疯了我们就拿你没办法周霞，有时候想死都不能死，那才是真正的地狱。”</p>
沈国栋冷漠地走开。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用带着长杆的铁圈套住周霞，牵牲口一样把她拖进四周都是铁栏杆的车里。</p>
“别让她死了，更别让她活得太容易。”沈国栋跟医院派来的人握手，“代我向韩叔叔问好。”</p>
“放心吧。我们知道怎么做。”精神病院派来的小领导小心翼翼地应对着，“韩院长已经交代过了。从现在起，她说的任何一句话我们都会记录下来，一有什么不对劲儿，马上通知你们。”</p>
比囚车还要坚固的运输车把周霞拉走了。</p>
周晚晚兄妹几个人的生活也重新恢复了正常。</p>
危险还在。可是他们不能因为这个就永远战战兢兢地生活，“就怕他们不来来了老子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作死”</p>
沈国栋的话虽然是这么说，却说什么都不肯再让周晚晚去上学了。</p>
周晚晚基本上是足不出户地渡过了她九岁这一年剩下的半年时光。</p>
一九七零年五月。北方的大地一片新绿，草长莺飞生机勃勃。笼罩在周家兄妹五人心头的危机和阴云慢慢散去，生活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轻松温馨，周晚晚终于可以出门了。</p>
“危险什么时候没有就为了这个还能把小丫头关一辈子你们这不是小心，是因噎废食是不自信”</p>
沈爷爷当然喜欢周晚晚陪着他，可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每天就这么关在家里，出个院子都得小心翼翼，这也小心得太过了。</p>
“谁家这么小的孩子连个玩伴儿都没有她现在一天画七八个小时的画，以后就是真成了大画家，那也不是啥值得高兴的事”</p>
孩子就得玩儿，每天活蹦乱跳高高兴兴的才好，在沈爷爷心里，这比出人头地还重要。</p>
周晚晚并没有觉得待在沈爷爷的小院里有什么不好，她每天都能见到哥哥们，家里有两个爷爷，小张叔叔夫妻俩，警卫、司机、卫兵，人来人往并不寂寞，还有她能专心画画的环境，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p>
周晚晚最近一两年对画画越来越痴迷。她这辈子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衣食无忧，甚至只要她想，她可以在很多领域干出非常高的成绩。</p>
可是那都是依靠空间。跟她自己的努力没有任何关系。</p>
空间几乎万能，唯独在艺术上不能帮她走捷径。</p>
她希望这一世能去做真正喜欢的事，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做出成绩，不走捷径，一点一滴去体会创造的乐趣和满足感。</p>
所以周晚晚更加痴迷于画画。这项艺术几乎集中了人类灵魂深处所有的灵气，充满了创造力，处处能给人以惊喜，让她痴迷不已，沉溺其中不可自拔。</p>
周阳几个也开始担心对妹妹的状态。她越来越沉静，坐在那里画画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经常一个人迷蒙着大眼睛看着一朵花一棵树不知道在想什么，真的是被关了太久，小孩子的鲜活淘气几乎都被磨没了。</p>
周阳几个开始有计划地轮流带周晚晚出去玩儿，每天尽量抽出时间陪她，甚至把她上学的事重新提上了日程。</p>
周晚晚对这些都无所谓，哥哥们要做什么她都尽量配合，让他们安心她自己也高兴，这并不算勉强自己。</p>
所以周晨提议周末要带她去文化馆玩儿的时候，周晚晚高高兴兴地答应了。</p>
绥林县文化馆周晚晚前世去过。那时候她还是个农村出来的高中生，听说文化馆可以借书看，和几个同学战战兢兢地去文化馆那个小小的图书室借书。</p>
只有两间屋子的借书室。经过破四旧和卫兵的洗礼，只剩下一百多本破旧残缺的书，却被他们这些从农村来的孩子视若宝藏，惊喜得恨不得长在里面。</p>
那时候，每到周末，他们几个带一个干巴饼子就可以待在那个阴暗的图书室一天，连口水都喝不上。却幸福得不到闭馆赶人绝不离开。</p>
今生。周晚晚再次踏上文化馆的土地，却是先进入它的宿舍区。</p>
文化馆的职工宿舍是后院三排泥灰平房，结了婚的每家两间。单身的一间。</p>
周晨因为不是正式职工，来的时候宿舍又分完了，就临时在仓库旁边放道具的一排房子里给他腾出一间屋子。</p>
好处是屋子宽大敞亮，门外就是一片参天古树。鸟鸣啾啾，绿树如荫。环境非常好，又安静，平时绝对没人打扰。</p>
坏处是不能开火。紧挨着仓库，防火第一。当时搬进来的时候馆长特别过来查看，不止不能开一点明火，就是抽烟都不许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