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欧找上约瑟夫的一个礼拜之後。
塔巴莎的房间内。
表情认真的尼欧与神色不悦的塔巴莎,隔着一张桌子对立而坐,尼欧面前摆着纸笔像是在记录着什麽。
塔巴莎身旁则是坐着满脸尴尬的克莉丝朵,以及不知为何摆出正坐姿势的伊露库库──希尔菲德的人形姿态。
会演变成现在这种局面,要先从戈里亚与罗马尼亚的对峙开始说起。
罗马尼亚联军与戈里亚军的对峙仍旧在持续着,但相比起一个礼拜前两军的剑拔弩张,如今戈里亚军的内部气氛却是相当微妙。
虽然还是会恶言相向,虽然还是会派人单挑──虽然被好战派的威索完虐──但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戈里亚军已经没有多少战斗意愿了。
就算有,也只剩下那些还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情的笨蛋贵族们。
打从两个礼拜前(尼欧跟塔巴莎僵持不下的那段时间),罗马尼亚就开始在戈里亚境内暗中散布着一个消息:夏露尔.奥尔良的两个女儿都还活着,而且如今都在罗马尼亚军内。
刚开始的时候,这份消息被戈里亚的贵族们当成动摇军心的谣言来对待。
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夏露尔的两名女儿在加鲁加索鲁城内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尤其是一个礼拜前尼欧跟克莉丝朵约会时的动静实在太大,想不发现都难。
为了确认两人是真是假,戈里亚内已经参战或还没参战的贵族们,派出了许多人员明查暗访──不过暗访的人员都被尼欧跟克莉丝朵当成间谍灭口了。
在这段期间内,罗马尼亚毫不掩饰圣战的野心。毕竟罗马尼亚如果真的支持塔巴莎上位,之後数年戈里亚恐怕就只能对罗马尼亚唯命是从。
得知这一点後,让许多贵族对於夏洛特(塔巴莎)与克莉丝朵至今仍不出面推翻约瑟夫的事情感到理解。
然而……这其实是罗马尼亚的反向操作。
在尼欧跟克莉丝朵的威胁与恐吓之下,罗马尼亚完全无法暗中使计,诱使塔巴莎主动登上王位。
下魅药?尼欧表示加了料的饮料非常好喝。
用人偶?克莉丝朵表示非常适合当成标靶。
因此,罗马尼亚反过来利用了塔巴莎跟克莉丝朵两人不会主动出面,已经自身野心众所皆知这两点,让戈里亚的贵族们愿者上钩──或者该说自投罗网。
但是光靠塔巴莎跟克莉丝朵两人身分作为诱饵还不够,因此需要另一个吸引贵族的诱因:教皇维特里奥的祝福。
约瑟夫跟维特里奥一样,都是在四年前(普利米尔历6239年)成为国王跟担任教皇。当时戈里亚曾经邀请维特里奥参加约瑟夫的登基典礼,但被维特里奥以『事务繁忙,而且百废待举』为理由婉拒,只派遣了大主教前往参加。
『维特里奥要是敢说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绝对是在唬烂──不对,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不管对哪个国家都是如此吧?包括阿尔比昂的詹姆斯一世,托里斯汀的安莉艾塔,以及加尔玛尼亚的阿尔布雷希特三世都是如此。』
『按照规矩,维特里奥担任教皇後必须要去拜会詹姆斯一世跟阿尔布雷希特三世,并且补上祝福──果然国王跟皇帝都喜欢这套吗?但我记得维特里奥当时以「阿尔比昂国内动荡不安」为理由而没有前往阿尔比昂。至於加尔玛尼亚方面大概是暗中拿『不斥责阿尔布雷希特三世为了登位,而囚禁亲族至今』这件事为作为谈判筹码,来避免出访加尔玛尼亚。』
『托里斯汀的话更不用说了,历代女性国王的数量屈指可数,光礼节部分就能找到一堆不出使登基典礼的理由。这样看来维特里奥根本早就在找四大国的把柄嘛?果然是白色教皇劈开来後里面都是黑的吗?』
以上,是尼欧一如往常的偏见发言。
回归正题。
约瑟夫虽然是戈里亚先王临终前,亲口宣布继任的人选。但由於戈里亚先王始终没有说出选择约瑟夫的理由,加上夏露尔在打猎时遭受暗杀的疑点,之後约瑟夫又对戈里亚的政事几乎不理不睬,因此早已有许多戈里亚贵族暗中质疑,约瑟夫这国王位置不是用正当手段获得的。
此时,维特里奥拿出了『约瑟夫没有受到教皇的祝福』这件事情,使得这些戈里亚贵族的质疑有了正当名义,能够公然怀疑约瑟夫是否用了什麽卑鄙手段。
在此前提之下,又得知了夏露尔的两个女儿还存活着的事情,让戈里亚贵族们的心开始分别好或坏的方向活跃了起来。
不过在这之前,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确认加鲁加索鲁城内夏洛特跟克莉丝朵,是真人还是用魔法人偶伪装的。
然而……戈里亚贵族们派出的间谍,一旦踏入加鲁加索鲁城内,都会被尼欧与克莉丝朵灭口,无一幸免。
因此戈里亚的贵族们只剩下一条路:正式派出使者前往罗马尼亚军内。
这,就是罗马尼亚目的。
『某某贵族派出使者与罗马尼亚接触』。
罗马尼亚所要的就是这份口实与证据,只要有这份口实与证据在,自然不怕戈里亚贵族们不配合推翻约瑟夫。
而戈里亚贵族们几乎没有选择余地:要嘛支持现任国王约瑟夫,或是支持流亡在外的夏洛特或克莉丝朵公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没有其他选择?是因为不想舍弃手中权力与地位才只有这两种选择吧?既要名份又想保留身份,果真是既要做婊_子,又要立牌坊呢。』
旁白解说时请不要乱入偏见发言。
就算塔巴莎不愿意听从罗马尼亚的操控登上王位,但只要这场战争拖延得越久,对罗马尼亚来说就越有利──前提是尼欧不捣乱。
幸运的是,尼欧的捣蛋行为被克莉丝朵察觉了。
『就说那些贵族使者不能杀啦!』
『别跟我说克莉丝朵你没看出来,这样下去对罗马尼亚可是非常有利喔。』
『我是知道啦……但是,还是不行!那些亲奥尔良派的戈里亚贵族所派出的间谍,就算全部斩杀我们还可以找到藉口。可是如果杀掉那些贵族的正式使者,很有可能会让那些贵族对小夏洛特产生反感!』
『……你对塔巴莎的疼爱已经人尽皆知到这种程度了?』
『嗯……以前在宫殿里完全没隐瞒过这点,所以那些贵族绝对会把我的行动,算在小夏洛特的身上……』
『糟糕我有点嫉妒了,为了我的未来着想,我决定现在开始作祟那些戈里亚贵族!』
『别在这种事情上作祟啦!而且听上去完全不像是开玩笑啊!』
『别忘了我可是邪神喔,作祟咒杀个一、两千人根本是轻而易举!』
理所当然,尼欧的作祟行动最後被克莉丝朵镇压了。
但不知为什麽,被镇压後的尼欧却找上了塔巴莎,因此才会有最开始的那一幕出现。
「抱歉,我刚刚没听清楚。」克莉丝朵揉了揉眉心,「尼欧你可以再说一次,你现在打算做什麽吗?」
「毕业出路调查。」尼欧一本正经地说着。
「……没有那种必要。」塔巴莎轻合眼睛,一副毫无兴趣地样子说着。
「可是身为你的准姊夫,我觉得很有这个必要──还有克莉丝朵,不要因为羞愧而丢飞刀试图阻止发言,正常人脑门插着飞刀会死的。」
「不要紧,我知道头颅不是你的要害。」
「对於克莉丝朵你如此了解与信任我,我真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啊,但如果可以请把这份信赖用在别的地方上好吗?我会非常感激的。」
尼欧拔出插在脑门上的飞刀,继续对着塔巴莎问道。
「我再问一次,塔巴莎你想好了毕业後的出路吗?」在塔巴莎开口之前,尼欧立刻接着说道,「别想拿『复仇』这理由打发我,我答应过克莉丝朵会把约瑟夫交给你处置,所以塔巴莎你没必要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花太多心思。」
听到尼欧的话语,塔巴莎沉默了。
正如尼欧话中的意思,如今的塔巴莎除了报仇之外,确实没有多想过关於未来的事情。
「……那种事情,太遥远了。」塔巴莎握着身旁的多节魔杖,「现在情况,根本是僵局……还是,你想劝我?」
如今戈里亚南部的诸侯已经投向了罗马尼亚的一方,可以说戈里亚已经被分成了两个。
要快速解决这场战争,最快的方法是让塔巴莎登上「神位」,让北部的诸侯倒戈加入罗马尼亚,也可以避免戈里亚的子民继续互相残杀。
但是,塔巴莎迟疑了。
对塔巴莎来说,在还没接回母亲之前,复仇还只是自己个人的事情。但是,如今知道了塔巴莎真实身份的各种势力,都为了利用她而暗中活动着。而虚无继承者的复活,无庸置疑地加速了他们的行动。
──自己,在这戈里亚,在政治意义上是很高的存在。
塔巴莎对此第一次有了深切的实感。在这之前,塔巴莎一直坚信,只要自己和自己的使魔努力的话,总会找到办法。
可是,现在不一样。
塔巴莎知道,自己的一个决定,戈里亚的士兵和戈里亚民众的命运就会被决定;自己的一个动作,,几万几十万的人的生命就会被自己所左右。
到底该怎麽办?塔巴莎陷入了迷惘。
尼欧跟克莉丝朵的存在,确保了塔巴莎有自由选择的权力。但是面对了这份权力,塔巴莎的心中却油然冒出了无力感。
「不不不,一点都不遥远。虽然不能告知消息来源,但我可以保证:」尼欧竖起一只手指说道,「一个月。一个月内,不管塔巴莎你怎麽选择,这场战争就会结束。」
塔巴莎微微睁大了眼睛,克莉丝朵则是狐疑地望着尼欧,像是在怀疑尼欧又暗中做了什麽事情。
「大人冤枉喔,这次真不是我的锅。」察觉克莉丝朵的眼神含意,尼欧笑说着。
「……那露易丝呢?」
「哟?懂得转移话题了啊?不过不好意思,我之前已经问过露易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