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消息,阿南应该知道吧,阿南已经是姬老先生的外孙,又从海军部队转向政界,三年的时间,光景总不会太差,各路消息也应灵通,居然也没任何动静。
盘算完这些,心开始静下来,没事的时候,我就听着输液管里点滴的声音数数,上一次数到三千七百三十五的时候点滴就没了,上上一次数到了九千多还没滴完,后来就睡着了。
我以为要数好久然后睡着,没想到深夜还会有人来探望,看来不用无聊的数数了。
来的人是鹤起他爹程老先生。进入病房后,他就一直坐在离病床很远的沙发上,一句话也没说,倒像是在思考什么。我也是才发现我的病房配备这么完善,宽敞到我想仔细看清楚鹤起他爹的神情都很费劲。
“嘶~”我本想将头抬高一些好显得礼貌,却不知牵动了伤口,疼得我倒吸冷气。
“小褚啊,伤口不好就不要乱动,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开口的是鹤起父亲身边即是司机又是助理的努伯。
“伯父,鹤起呢?”我使劲让嘴巴弯出满意的弧度,直接甩出了心里的疑问。这个老头精得很,拐弯抹角纯属白费力气。
“鹤起最近有些忙,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开,等他忙过这一段,就回来看你。”
“鹤起不在清水市?去哪了?”
“出差,出差去了,你不用担心,如今你苏醒过来,身体恢复也不错,来日方长。”
虽然我找不出哪里不对劲,不知道这间病房外面的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不过还可以肯定,事情一定不是像鹤起他爹讲的那样。
没多久努伯拿着程老先生的手机进来,应该是接通了,程老接过来“说吧”然后起身离开了病房。
努伯没有跟程老一起出去,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想从中套出一星半点的“机密”。
没聊几句我就发现是在小瞧了这个看似憨厚老实的老头儿,努伯每句真诚的话语中都透着谨慎,说的人心里很舒坦却实际啥也没套到。
也是,在程老身边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我的那点小心思,估计根本没瞒过努伯的眼睛吧,他能这么“配合”,也不知是可怜我把三年过成一张白纸还是看了程老和鹤起的面子。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大抵如此。
程老离开的时候,大约是第二天早上五点钟,他到窗边掀起半边窗帘,外面的夜色已经淡了不少,隐隐的泛着模糊的亮色。
“安易啊,我回去了,你好好养身体,让鹤起回来的时候看到活蹦乱跳的你多好。”
我点点头,“嗯,我努力给鹤起一个惊喜。”
程老起身,拄着他的拐杖,慢悠悠的走出病房,虽然如今已经七十多岁,可身形仍旧很硬朗,走路来有点慢,可还是很有气势,鹤起很大程度上遗传了父亲,每个动作都收放自如,让人忍不住臣服。
睡意渐浓,虽是深夜,房间里仍旧暖嘘嘘的,趁着天还未亮,我慢慢合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象。
房间里一片凌乱,扭曲的门板斜挂在墙边,勉强不倒下,玻璃的碎片飞溅在地上,反射着明明暗暗的光束。
妈妈松开我的手,开始整理着狼狈的局面,有什么可收拾的呢,桌椅,茶几,连窗台上五十块钱买的盆栽都被搬走了,像门板那样实在弄不走的也都没砸烂了,有什么好整理的呢?
妈妈呢?爸爸的房间乱成这样,妈妈是最爱整洁的,早该着手打理起来了。
妈妈!
楼顶上,妈妈的头发被吹的四处飞扬,她正将铁桶里的东西浇到自己身上。
!
她微笑着划着一根火柴,微弱到看不见的火焰在靠近身体的一刹那膨胀,像蚕茧一样将妈妈包裹。
然后妈妈像一只鸟儿一样纵身跃下,那团火光如流星般消失在眼前。
我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妈妈在火焰中枯萎,最后什么也剩不下……
“妈妈、妈妈!”我咬着被角压抑着抽噎。
慢慢的眼泪就止住了,等到完全不在往外溢的时候,我扯过被角抹了把脸,翻过身将泪水打湿的地方压在身下。
天亮没多久,白东山就带着他的助手查房来了。例行做完常规询问之后,一本正经的嘱咐我:“伤口疼的话就按铃叫我,我可以给你止痛片。”
“啊?”
“你眼睛肿着,应该是哭过。”
“哦,在你的治疗下,我很荣幸的夜夜被噩梦打扰,作为医生,你可有什么方法更好地照顾你的病人?”
不能怨我找茬,白东山每次过来查房都是一副我欠他八百万的表情,就连上次我跟他道谢,也没见他一丝动容。
他把钢笔重新插回口袋,“很严重的话我不介意邀请精神科一同会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