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张居正缓缓上前将那文书捡起,然后微叹道:“两国难得修好……东南这战事也有些年头了,百姓们过个安稳日子不容易……”
高拱脸色更加难看,但这些言语却又不能反驳,只是愤愤的喘着气,大怒道:“那便如此听之任之?今天是沈无言,明天就会是陈无言,张无言……到底这大明是谁说的算。”
张居正微微一躬身,淡淡道:“这大明自然是陛下说的算……”
高拱的脸色微臣,冷冷的看向张居正,轻哼一声,道:“张阁老这是什么话。”
张居正摇头,道:“既然陛下也下了赦免的诏书,阁老何须再多言……充军辽东,不得诏令,永不得回京城,莫非还不够?”
高拱沉声道:“谋逆可是大罪,陛下要赦免为何不经过内阁?”
“那是陛下的事,阁老可以去问陛下。”张居正一抱拳,接着低下头,便不再说话,继续翻着自己手中书卷。
……
乾清宫。
宫中略显凄冷,皇帝扫了一眼殿中站立的那几人,心中终究还是有些无奈。
一年前就在部署此事,也将那事的前后左右调查的一清二楚,一切都是那般的完美,只待这三法司的最后一审,让百官无言可辨,却出了这一茬。
兼任鸿胪寺少卿的李元苦叹道:“日本国使者的意思的确是有意保沈先生……陛下也无需恼火,这事我大明还是赚的。”
“这就是你与朕说话的态度?”朱载垕轻哼一身,冷冷道:“李元你以往说话倒还严谨,如今怎的如此不像话。”
李元却也无奈,他得知日本国使者要求对沈无言从轻发落之际,他已然欣喜万分,但毕竟在皇帝面前,依旧要装着很不悦的样子。
沉吟一阵,李元才道:“实在是……实在是被那小小倭国的狂妄气的……若是陛下认为此事有辱我国体,那臣愿带兵讨伐倭国。”
“行了,就你这半吊子水平还带兵?”朱载垕虽说柔和,但心智却并不差,当年景王与严世蕃尚不能把他如何,沈无言尚被他算计在内,小小的李元,他岂能看不透。
冷笑一声,他才道:“着沈无言即可离京前往辽东,另外江浙一带的产业密切监视着,一旦有异动一并办了。”
李元轻叹一声,点了点头,这的确是沈无言最好的结果,毕竟能不死已然很好,发配辽东虽说日子苦了些,却还算能最好的结果。
……
轰轰烈烈的这场关于谋逆的案子终究还是结束,最终沈无言被发配辽东,柳含烟逐出京城而告终。
夕阳下。
沈无言紧了紧衣襟,望着身后那前来送行的百官,心中却也十分感激,回顾自己在京城的这几年,却是折腾的有些过份。
而此案若非这点点滴滴,大大小小的官员从中协助,自己怕是等不到今天,便会被斩首示众,落得个谋逆之罪。
缓缓走到驸马李和身边,沈无言微笑道:“虽说不知道那位木下藤吉郎出于何种原因要救在下,但其中定然有李兄的一番言语吧。”
李和点头,道:“很多事不说破,沈先生也是懂的……不过沈先生之所以能活,却也并非简单的一个木下藤吉郎那么简单。”
略一沉吟,李和轻叹道:“其实如若木下藤吉郎没有提出这要求,接下来便会有百官请愿书……六科廊的那上百名言官当真是签了一份血书。”
这事沈无言并不知道,此时听李和说来,心中又是为之一震。
这边李和说话之际,张居正从远处走了过来,他淡笑大:“其实沈先生并不懂大明士子,大抵他们当年的确受到过你一些好处……但他们这般救你,却也是出于心中那份道义……毕竟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沈先生的确给我大明士子一振声威。”
沈无言苦笑道:“其实最该感谢陛下……若是先帝,诸位怕是就要齐聚北顺门了……”
北顺门是当年嘉靖皇帝廷杖百官之地,历代打死打伤的朝廷大官们不计其数,沈无言此言词语,也意在表示朱载垕却是仁慈。
长叹一口气,沈无言这才一抱拳,道:“今日一别……未来却不知何时再会……沈某在此谢过诸位,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