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沈掌柜又过来了,说是想去一趟辽东……夫人有什么要稍带的吗?”
提起这位沈掌柜沈惟敬,李婉儿便有些恼火。[燃^文^书库][]当年他的发迹多半是依靠着沈无言那些玉露,而今在醒八客落魄之际,竟然每日都来想要买走配方。
虽说那配方沈无言也并不怎么当回事,但之前便说过留着未来会有用,所以李婉儿亲自出面拒绝了多次,却没想到此人还缠着不放。
看着李婉儿脸上不悦的神情,月儿忙道:“夫人也知道,沈掌柜以前便是个无赖,当年他假装落魄书生,跪在少爷面前,哭着要少爷给他写字……后来他转手便卖给了知府大人。”
这事李婉儿也略有耳闻,她轻哼一声,冷冷道:“这般市井无赖,坑蒙拐骗倒是在行……不过说起来他倒也有几分本事。”
说到这,月儿也不由露出几分赞赏,忙应道:“那可不是,当时他来店里拿到那玉露,便花了十两银子买走……当时还觉得这人真傻,谁知道他转手便一千两银子卖给了一个外地客商。”
“哼,尽是些下九流的手段……”李婉儿轻哼一声,冷冷道:“总之这玉露的配方是不能给他,无言亲自吩咐过。”
月儿忙点头,心中却也对那沈掌柜没什么好感,即便当年沈无言成亲之际,他也曾帮着沈家羞辱过周严。
只是转念一想,当时周严正气势汹汹之际,多位掌柜离开醒八客时,倒是这位沈掌柜送出了许多银子,大抵也帮了茶楼不少。
于是心中也有些复杂,想来也是夫人不甚了解这其中的世事,所以才会这般想,便也不再深究。
李婉儿沉吟一怔,忙又道:“他要去辽东……捎些什么……辽东那边可什么都没有,无言他喜欢吃苏州菜……要不带些过去,可是这一路上早就坏了。……带些纸墨去吧,他是去充军,却也……罢了罢了。”
想起远在辽东的沈无言,李婉儿心中又是一阵愁苦,印象之中的辽东不仅战火不断,而且实乃苦寒之处,而今自家相公不知会在那里受多少苦,却又是连声哀叹。
月儿忙笑了起来,打趣道:“少爷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当年大少爷那事……后来我与少爷开了那茶楼,忙前忙后,却也都过来了……只是还是担心辽东那边会打仗。”
说到此处,两名女子同时陷入沉默,心中却又在担忧那人到底如何。
“也没什么可捎带的,若是可以……我倒是想将自己捎带过去,可是如今这……”说着话,李婉儿环顾四周,苦笑道:“这偌大的府上连贼都不敢来。”
对于府上的情形,月儿也很清楚,而今这府上每天都会有锦衣卫监视,虽说变卖了家产铺子,甚至还送去了银子,但监视终究还是有的。
沉吟一阵,月儿才道:“这般却也好,这边情况没什么问题,那么就能知道少爷在辽东也安好……”
李婉儿轻笑一声,忙应道:“便是这个理……倒是发觉月儿又懂事了许多,那一年才见面,还躲着不知如何与我讲话。”
月儿淡淡一笑,并未多言。只是举手投足之间,的确不在似当年那位小侍女,倒是像一面老成的掌柜,但小脸却还那般的稚嫩。
“夫人尽会说笑……不过说起来也算是有变化吧,毕竟这些年……少爷在时不用与人说太多的话,他去京城后,什么都要交给我……”
李婉儿神情稍有迟疑,怔了怔,低叹道:“说起来无言这些年,的确让你受了太多苦……一直以来都把你当男孩子使唤。”
月儿微微一笑,眼中尽是苦涩,但嘴角始终都保持着笑容,淡淡道:“少爷这些年也不容易……能帮他做些事,就去做一些。”
接着二人又沉默了一阵,月儿才缓缓起身,道:“那我便吩咐大毛他们带些茶叶过去,说是辽东那边茶很贵……在带些银子过去吧。”
李婉儿应了一声,忙又道:“你给他写封信吧……对了前些天作了几件开春的单衣,本来说是待王天回来,让他送去……现在看来让沈掌柜送去便可。”
……
大儒巷。
沈惟敬抬头望了一眼那飘洒的‘醒八客’三个大字,不由有些恍然,这字他在熟悉不过,便是当年那人书写的。
想起当年那书生在苏州搅起的那风雨,至今还让他觉得心有余悸,一名文弱书生,硬是平了霍乱江浙一带几十年的鱼龙街。
而今虽说鱼龙街已然换了许多新的商铺,没有当年那番凶名,但他始终记得,在几个月前,那里所有的店铺都叫着三个字—醒八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