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间一时鸦雀无声。
站在边上的锦衣卫各个气势汹汹,甚至还有的已然抽出腰间佩刀,瞪着缓缓走来这书生,却始终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倒是那青年脸色一变,沉声道:“你说你见过锦衣卫诏狱的大刑?”
书生笑了笑,随即上前将沈天君抱在怀中,拉住李婉儿的手,微笑道:“当然见过了……”
“你是何人。”青年见对方如此这般,心中顿时一沉。
不由想起这女子的夫君,那位远在辽东的丈夫,名震大明的沈先生,当今太子曾经的老师,于是目光微棱,低声道:“阁下是沈先生?”
书生点点头,并未理会那青年,只是捏了捏沈天君的脸,打趣道:“在辽东认识了个孩子,叫宋思谦……却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下次带你去认识认识。”
“宋思谦?”沈天君一时也有些恍然,即便她年岁尚小,却依旧已然懂一些事,最近又与徐先生学些经史子集,便也通晓些实事。
去年从京城来苏州,倒也没有什么父亲这概念,那时只当他是一个较好的玩伴,直到今年徐先生每每提起父母这概念,而娘亲也时常提起父亲之名,逐渐也有了那份心思。
大抵父亲在的话,外公便不会死,坏人也不敢登门对娘亲无礼,总之父亲便似一座巍峨大山一般宏伟,只要他在,什么妖魔鬼怪都无需害怕。
如今他当真出现在面前,就在这群坏人要将自己与娘亲抓走时,于是当真感觉到他是那般的伟大。
不过终究还是孩子,思略一阵便忘却了之前那些想法,转而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玩具,听着对方说起话,顿时又有了几分好奇。
“宋思谦?……与朱翊钧比起来呢……朱翊钧虽说聪明,但总爱哭……不知他会不会。”
沈无言不由一愣,对这略显不符合她年纪的问题,终究还是给了回答:“思谦不爱哭……不过朱翊钧也没有多么爱哭吧。”
“就是爱哭……那天第一次去看他,他便哭了……”少女稍稍有些不悦。
沈无言一怔,顿时想起一年前带着沈天君去看小皇子,那是他在王府上的最后一堂课,后来就离开了京城。
沉默一阵,沈无言大有深意的点点头,沉沉道:“天君说的是……朱翊钧就是个爱哭的孩子。”
两人这般闲聊,倒是将锦衣卫以及那青年晾在了一边,不过那青年也并不敢多言,毕竟这位沈先生实在远非他可以应付。
对方名扬京城之际,自己还是锦衣卫一名小喽啰,这些年凭借着一张嘴才逐渐升到百户,大抵这次回到京城便能升千户,着实不敢冒进。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愿离开。既然齐公公下令让自己来抓人,他也不敢就这样白白的离去,到时候齐公公怪罪下来,他也担待不起。
于是便陷入了两难之中,只得看着眼前这对父女的闲聊。
沈无言抬眼看了一眼这青年,淡笑道:“回去吧,今天这人你是带不走的。”
“沈先生你也知道在下是锦衣卫的……上面吩咐抓人……”那青年一脸愁苦。
沈无言轻哼一声打断他的话,接着道:“有什么话,就去跟马车里的人说……”
青年一愣,忙看向停在边上的马车,一枚令牌从马车内缓缓探出,顿时青年脸色大变,立刻跑上前去恭敬一拜,道:“属下见过林千户。”
马车内隐约传来一阵叹息之声,许久之后才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青年又是一愣,但对方语气中并未回旋余地,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沉默许久,才低声道:“齐公公让过来抓人……”
“你是锦衣卫的,不是东厂的。”马车内的林千户冷哼一声,道:“何况齐尧那阉货并没有资格指挥锦衣卫……”
锦衣卫本归属于东厂所辖,东厂又由孟冲提督,而齐尧又是孟冲的手下,所以这其中便有了这诸般关系。
这青年本是锦衣卫一名小喽啰,因为攀附上了东厂的齐尧,所以才得以在锦衣卫内站住脚,短短一年便成为百户,很快便能成为千户。
而他却也很清楚,在如今的锦衣卫里,有一部分人并不服孟冲,一来是因为其中一部分锦衣卫是老太监黄锦的人,一部分又是陈洪提拔上来的,到了孟冲这边,也只有一少部分为他所用。
此时在马车中的这位林千户便是当年黄锦手下,如今大多都与司礼监秉笔冯保交好,因为冯保又与内阁次辅张先生走的较近,孟冲也不敢轻易对这些锦衣卫动手。
所以听得对方这番话之后,青年后心又是一凉,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当真会闪身而出,将自己一刀砍死。
这般思略之后,他忙抱拳,低声道:“既然如此……那小人告退……”